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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送葬的步隊抬著靈轎,喊著喪歌號子蜿蜒而行。每當停棺小歇時,就見向玉娥及另一女同窗扶著阿誰十多歲的小女孩跪立棺前。

巨岩被支解了,刈割成碑林,

她說:如許也好,隻能如許了。

她已經被釘進了那口黑漆漆的棺木,最後的一麵我也不成再得。我跟著跳喪的巫師盤桓在她的棺木邊,輕叩著那沉重的木頭仰天歌哭――

又返祖為石頭。

我有些痛恨地說:都癌症了,不管如何你也該奉告我啊。

創傷的軌道才邁進了永久之門。

太陽的踐約裡。

遵循玉娥的電話指引,我直奔麗雯設置在公母寨的靈堂。按照她的遺言,那邊曾經安葬了她的父親,現在她的葬禮正依土家屬風俗,也將在阿誰並非故裡的盜窟停止。最後的坐夜,樂手苦楚的嗩呐簫鼓,歌師沙啞降落的吟唱,跳喪的舞者伐鼓繞棺而舞。弔喪的客人絡繹而來,像一場昌大而又悲壯的歌舞晚會。除開她的女兒在靈前跪伏,我冇有瞥見任何她的親人在此中。

嗚啊撒陽嗬撒陽嗬撒陽嗬

在概括人生之征麼?

麵對她清澈的眼睛,那酷似麗雯的眼睛,我沉重地說――孩子,當你大了,我將給你講,你媽媽的故事!那些關於1980年代的,悠遠的,但你必須曉得的故事……

被合上被合上被……合……上

這是人生真正的底幕啊,

生命才拓開了另一個空間,

我們那一代在塵凡中摸爬滾打,打情罵俏,彷彿再也端莊不起來。但常常華筵闌珊半夜酒醒以後,又老是心中耿耿,恨不得聞雞起舞,為芳華舊事悲忿填膺。

以你幕天席地的一片;

夜潮便囊括而來了撒陽嗬,

我倉猝接信展開,發明倒是20年前上高中時我偷放在她書包中的那封信。她儲存得完完整整,連摺痕都是我當初的模樣。隻是那些墨痕已經眾多,另有一些原未曾有的淚痕,像恍惚的淚眸一樣張望著我的失魂落魄。我恍然大悟,再次墮入深不成拔的沉痛當中。

任九頭鳥血祭起最新式的拂曉。

我招手叫過吉他手,塞給他一摞錢,祈求道:請為我們再彈唱十遍好麼,就這首曲子!

她說:雨波,人逝燈滅,你還要節哀自重!

多幸運,和你在一起,

直麵濃夜時該如何

撒……陽……嗬……

那麼,請覆蓋吧撒陽嗬,

蒲伏在喪鐘的最後一擊裡,

初稿於2003年 北京

那已經是又一個世紀開端了,我從歌廳醺然返邸,開門進屋,沏一杯茶,懶洋洋地摁響電話留言。俄然傳來女同窗向玉娥的聲音――雨波,我是向玉娥,麗雯因癌症於昨日歸天,你是否要返來為她送行?

終究鼓聲偃息,

數年後的都城,我也混成了一個裝模作樣的所謂勝利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