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恨綿綿[第1頁/共4頁]

屋裡地龍燒得實在是熱，東邊的窗子開了條縫，簾櫳上的幔子款款扭捏著，間或暴露內裡的一點天光。

單嬤嬤怕她鑽牛角尖，嘈嘈切切開解著，“娘子好歹彆難過，做母子也要講緣分。我們鄉裡之前有個故事，說有個姓張的人家，夫人生了個兒子，一家子歡樂得甚麼似的。滿百日那天擺喜宴，來了個盲眼的和尚。對張相公說，得之莫喜，失之莫惜。張相公聽出有玄機，詰問之下那和尚方奉告他，來的是個索債鬼。他上輩子欠人三千文錢，這輩子人家追債來了。張相公將信將疑，另置了一百吊錢備著，自此今後孩子的吃穿用度都從這裡頭出。垂垂的錢用得差未幾了，有一天張相公鬨著玩，和那孩子說，‘錢快用完了，你走是不走？’。哪知那孩子聽了，反插起兩個眼睛就嚥了氣，餘下的一百文錢，恰好給他收殮發送。”她對布暖笑著，“娘子你看，那些養不大的孩子都是來討眼淚債的，以是還是看開些。你和大將軍如許年青，今後不愁懷不上。下一胎一舉得男，再擺他三天流水席去。”

一時人散儘了，高深的樓宇才沉寂下來。她仰在廣大的胡床上，思惟出奇的清楚。女人的內室，哪怕門上垂氈子，也冇有明白日關門的事理。所幸有架楠木插屏，擋住了後半間屋子。她要有些甚麼行動，揹著窗戶，也不難避開人。不過要快，來不及擺設很多周到。他去拿藥，隨時會返來。錯過了機遇，又不知蹉跎到多遲早。

她吃力的下床，踏板上冇有鞋，隻好光著腳走。屋裡的安排她早察看過，找不到綾子，還好有綁帷幔用的金銀絲混著寧綢絞成的穗子。兩邊卸下來接成一根，她拽了拽，健壯可靠。內心稍覺安寧，彷彿找到了一點欣喜。

她有力回她，單問，“大將軍呢？”

見素歎了口氣，麵前此人也是大費事。堵塞是一重、失血是一重，隻怕另有和沈大將軍一樣的芥蒂，能不能醒，這會子還真說不好。

她嗯了聲，把她們都打發了出去。

單嬤嬤見她醒了，湊過來道，“娘子這會子感覺如何樣？總算熬過這一關，今後就平平順順的了。娘子渴不渴？餓不餓？奴婢服侍著用點雞湯好麼？眼下身子虛，要大補才氣複原的。”說著回身去端桌上的盅，俯身過來講，“非論如何用些個，背麵日子且長著。身子好了，統統都好了。”

潘家的見她語氣平和，方道，“郎君不輕易，大男人家冇見過這陣仗，嚇得亂了方寸。當初我生我家大小子時，男人那裡情願在跟前！我叫啞了嗓子求他救救我，他躲到牛棚子裡，連麵都不敢露一個！”

她頭裡暈得短長，聽她們說話，像隔了幾層窗戶紙。水紋似的一圈一圈泛動，嗡嗡的收回反響。雖說是美意，她內心也不甚歡樂。甚麼索債鬼，還冇出世的孩子，焉知就是她上輩子欠下的業債呢！她冇能保住他，她們還這麼說他，愈發叫她感覺她這個母親當得失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