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生命的第三層蛹（36）[第1頁/共3頁]

莊秋水來到黌舍苗圃，再往前就是“幽靈小溪”，笛聲正疇火線滿盈的河霧中傳來。

影象的迷宮一旦翻開，統統的寶藏都跳了出來――阿誰為他吹笛子的少女，每天淩晨跟在他前麵去上學的少女，每次坐公車都與他保持間隔的少女，每當走過校園都會擦肩而過的少女――他當然記得她，記得這個被統統人忘記的她。

他總算說出了話，嘴角剛笑一下，立時變成了眼淚。

莫非是幽靈在吹笛子？

月光亮媚。

他也看到了她的眼睛。

排練結束後，麵前一向閃現著舞台上的“祝英台”――尚小蝶穿漢服的模樣太美了。不知孫子楚又跟她說了甚麼，她回寢室了嗎……越想越煩躁，乾脆半夜來到足球場，繞著球場慢跑。

“本來你也在這裡！”尚小蝶喃喃地說出這句話。

某一首歌從心底悠悠傳來：“若不是你巴望眼睛，若不是我救贖表情，在千山萬水人海相遇，本來你也在這裡”

笛聲已越來越近，變成了又一首鄧麗君的歌《在水一方》：“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才子/在水一方”，一樣也是當年劈麵樓房傳來的笛聲。

氣流扭轉著衝出音孔，變作五顏六色的音符，迅即響遍全部河岸。又掠過渾濁的綠色水麵，穿過搖擺的夾竹桃花，直上三萬英尺，到達月明星稀的雲霄。

本來……本來……她竟然就是……

隻是到明天賦明白，這個少女曾經――或者仍然暗戀著他。

他悄悄走到她身後，月光從河麵上折射過來，眼睛在黑夜裡微微灼傷。

深呼吸一口，從草地上站起來，將笛子吹孔放到唇邊，緩緩吐出氣流。

他已捕獲到方向，循著聲音向前走去。他細心揣摩旋律，是中國竹笛的聲音，在夜裡傳出去很遠――這曲子聽起來是那麼熟諳，曾伴他度過了兩年的暑假。

刹時，莊秋水的心被勾了一下，停下腳步側耳聆聽。那聲音固然微小，通報到內心卻非常清楚。

現在，她又一次來到“幽靈小溪”邊，隻為安葬她生命的另一部分。

吸氣――呼氣――吸氣――呼氣――

心和笛管一同顫抖，為剛安葬的金鈴子而記念。很多幽靈也浮出水麵，或哀痛或痛苦或悔怨，全都被笛聲所驚醒，又被旋律所沉浸。它們集合在小蝶身邊，一個個手拉動手肩靠著肩。有多少年河底沉冤未伸？又有多少載殉難癡情未訴？徹夜又將有一個冤魂埋進大地，成為它們中的一員。

“幽靈小溪”出現微微波紋……

吹笛子的祝英台？

“是的，我也在這裡。感謝你，我終究曉得你是誰了……”

離聲音越來越近，那是勾起莊秋水靈魂的聲音，闊彆幾年再度襲來――劉家昌作曲的《獨上西樓》，被鄧麗君的聲音歸納過的李後主的詞。高2、高三的暑假，幾近每個傍晚都會聽到這支曲子，從劈麵大樓某個窗戶傳來。他趴在視窗凝睇劈麵，始終找不到那吹笛子的人。隻能悄悄聆聽仲夏夜裡奇妙的旋律，帶著一些相思，又是滿懷的愁緒，不知吹給哪雙耳朵聽？笛聲成為他每晚必聽的節目，他也從這些笛聲裡，熟諳了很多好聽的曲子。唯獨不熟諳的，是劈麵埋冇在黑暗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