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章 無心[第1頁/共4頁]

長孫笑遲望著人頭。神采凝冷下來：“此人罪不至死。”

“和他無關。”水顏香道。“小哀。你不做閣主正合我意。把那三十萬兩銀子送了人。我也不怪你。但是現在我們這日子……”

袖風拂起處。一件物事撲嗵落地。骨碌碌滾落在他腳邊。借月光看時。是一顆半張著嘴的、細白麪皮的人頭。恰是小鎮上稅官老爺打人的主子。

他打個恍忽。追步門邊探頭瞧去。那駝隊上的人氈衣紅袖。頭頂光光。公然都是和尚。中間一隻駱駝上還擔了個漢人服色的年青人。那人背手受縛。屁股朝天。小腹卡在駝鞍裡不知待了多久。臉上憋血脹得通紅。駝隊顛末一家小飯店。緩緩勒定。幾個和尚嘰裡咕碌說話。彷彿成心在此打間。但前麵的領隊僧大聲喝斥。彷彿反對。然後一撥駱駝。奔了饅頭鋪。

朋友是朋友。仇敵也是朋友。如許的無敵說來輕巧。能做到的又有幾人呢。

“那不首要。”水顏香道。“首要的是做人要有血性。要故意氣兒。”

常思豪閒來聽他們拌嘴。感覺很有興趣。在京時每日擺佈逢源疲於支應。臉上笑笑嗬嗬。內心老是不斷算計。恐怕哪處不周。會落下把柄招災肇事。而麵前這倆人辯論皆是出於偶然。哪怕說得再不堪、再暴虐。終究哈哈一笑。也是笑過就算。誰也不記誰的仇。

“瞧我。老是和你抬杠。”像要突破難堪般。長孫笑遲收回和緩的一笑。回過甚來：“你如果待得悶了。我們便分開這裡。出去遊山玩水。飽覽天下風景。好不好。”

次日晨起推窗。麵膚間透來些許潮意。眼望樓下。霧色氤氳充街塞巷。深了青簷。淡了白壁。遮遮漫漫。令人如墜夢裡水鄉。

罷了。成果擺在那邊。啟事已經不首要了。

但願東風能化雨。莫隨秋氣催轉涼。

隆慶的手劄已經交在水顏香手上。如果她能勸得長孫笑遲動心出頭。那麼明天中午之前。兩人便在此堆棧會晤。聯袂同赴江南。

太陽愈高。霧氣愈薄。心亦愈冷。

長孫笑遲手在肩上托著門簾。頭已鑽出。一角門裡一角門外。聽了這話。身子定了必然。淺笑道：“嗯。等我取燈。”

眼瞧日過天心。常思豪歎了口氣。如果他肯來。實在不必比及中午的。

或許長孫笑遲就是愛上瞭如許一個偶然的天下。纔不肯再回到疇前吧……想到這裡的同時。臉上的笑意便在初升朝陽的金光裡。跟著霧氣垂垂地消逝了。

常思豪縱馬沿江逡巡。上至一處小坡。隻見周遭一大片蘆葦蕭黃。江心處幾點帆影。此中一艘的船麵上恍忽有些高大的牲口。因為順風順水。船速很快。間隔太遠。已經看不大清。心想：“前次火黎孤溫由劍門入川。路過眉山。一起南下。從線路上看應是奔廣西。今次在宜賓上船東去。那多數是要去聚豪閣了。卻不知那被捉的年青人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