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史記範睢蔡澤列傳[第1頁/共5頁]
範雎歸取大車駟馬,為須賈禦之,入秦相府。府中瞥見,有識者皆避匿。須賈怪之。至相舍門,謂須賈曰:“待我,我為君先入通於相君。”須賈待門下,持車很久,問門下曰:“範叔不出,何也?”門下曰:“無範叔。”須賈曰:“鄉者與我載而入者。”門下曰:“乃吾相張君也。”須賈大驚,自知見賣,乃肉袒膝行,因門下人賠罪。因而範雎盛帷帳,酒保甚眾,見之。須賈頓首言極刑,曰:“賈不料君能自致於青雲之上,賈不敢複讀天下之書,不敢複與天下之事。賈有湯鑊之罪,請自屏於胡貉之地,唯君死生之!”範雎曰:“汝罪有幾?”須賈曰:“擢賈之發以續賈之罪,尚未足。”範雎曰:“汝罪當死。然公之以是得無死者,以綈袍戀戀,有故交之意,故釋公。”乃謝罷。入言之昭王罷歸須賈。
秦王屏擺佈,宮中虛無人。秦王跽而請曰:“先生何故幸教寡人?”範雎曰:“唯唯。”有間,秦王複跽而請曰:“先生何故幸教寡人?”範雎曰:“唯唯。”如果者三。秦王跽曰:“先生卒不幸教寡人邪?”範雎曰:“非敢然也。臣聞昔者呂尚之遇文王也,身為漁父而釣於渭濱耳。如果者,交疏也。已說而立為太師,載與俱歸者,其言深也。故文王遂收功於呂尚而卒王天下。鄉使文王疏呂尚而不與深言,是周無天子之德,而文武無與成其王業也。今臣羈旅之臣也,交疏於王,而所原陳者皆匡君之事,處人骨肉之間,原效愚忠而未知王之心也。此以是王三問而不敢對者也。臣非有畏而不敢言也。臣知本日言之於前而明日伏法於後,然臣不敢避也。大王信行臣之言,死不敷覺得臣患,亡不敷覺得臣憂,漆身為厲被髮為狂不敷覺得臣恥。且以五帝之聖焉而死,三王之仁焉而死,五伯之賢焉而死,烏獲、任鄙之力焉而死,成荊、孟賁、王慶忌、夏育之勇焉而死。死者,人之所必不免也。處必定之勢,能夠少有補於秦,此臣之所大原也,臣又何患哉!伍子胥橐載而出昭關,夜行晝伏,至於陵水,無以餬其口,行蒲伏,頓首肉袒,鼓腹吹篪,乞食於吳市,卒興吳國,闔閭為伯。使臣得儘謀如伍子胥,加上以幽囚,畢生不複見,是臣之說行也,臣又何憂?箕子、接輿漆身為厲,被髮為狂,無益於主。借使臣得同業於箕子,能夠有補於所賢之主,是臣之大榮也,臣有何恥?臣之所恐者,獨恐臣死以後,天下見臣之儘忠而身故,因以是杜口纏足,莫肯鄉秦耳。足下上畏太後之嚴,下惑於奸臣之態,居深宮當中,不離阿保之手,畢生利誘,無與昭奸。大者宗廟滅覆,小者身以孤危,此臣之所恐耳。若夫窮辱之事,滅亡之患,臣不敢畏也。臣死而秦治,是臣死賢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