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四章 江藩大戰方東樹[第1頁/共5頁]
“江鄭堂,你且與我說清楚,你這《宋學淵源記》,是不是你成心貶抑宋學之言?”方東樹率先發言道:“你這書中所載宋學諸人,就算在我等研習宋學同好當中,大多也是申明不著,國朝精於宋學的前輩,如李文貞公、熊文端公、湯文正公,俱有宋學著作傳播,可你這書中,為何對他三人竟不予傳記?”方東樹所言三人,乃是清初康熙朝理學名家李光地、熊賜履和湯斌,三人各有專著,又是清初身居高位之重臣,是以方東樹率先以其三人之事發問。
“不能說完整相反,但是根本分歧。宮保散文之作一樣很多,哪一篇寫得差了?宮保治經之語,一樣多有義理之辨,這不是宋學之所長嗎?隻是宮保一貫以為,文筆有高低,訓詁義理有前後,而方植之認定的高低前後,和宮保不一樣啊。”嚴傑一邊解釋著,一邊也不由憂心道:“可植之這個脾氣,你讓他如何和宮保講理呢?”
“植之啊,這件事如果多能研讀古籍,辯白源流,你應當看得清楚啊?”方東樹卻冇有想到,這時竟是阮元主動開口,為江藩解釋道:“就以這‘性’之一字而言,秦漢古籍言性者甚多,總而言之,當是‘血氣心智’四個字。可佛典當中,卻另有一物,概括而言,此物成於人未生之初,虛靈圓淨,光亮寂照,人受之以生,若為嗜慾所昏,則需靜身養心,方可見其本來臉孔。彼時初譯佛典,晉宋姚秦之人不知如何翻譯此物,方纔借用了古籍中的‘性’字代指此事。如此可見,儒家之性,與佛家之性截然分歧,儒家之性,乃是人生後所具,不在人出世之前,天然也不需求再去見甚麼本來臉孔。佛家言性,則曰虛靈寂照之語,必靜身養心方可求得,進而論之,便是天理人慾之辨。由此可見,程朱宋學言性,實在是將佛家之性錯當作了儒家之性,既然如此,那我等漢學之人,將儒家之性迴歸本源,不是恰好彰顯了‘性’之一字的本意嗎?是以於性字而言,但言節性便可,卻並非絕欲啊?”
“一派胡言,濂洛關閩性理之言,乃是萬世不易之至論!卻如何到了你口中,竟成了倒置先賢之意了?”方東樹夙來欽慕宋學前賢,這時聽江藩言語到處針對,當即向他斥道。
“但你也應當清楚,國朝所標榜之學,實在一向並非漢學,乃是程朱之學啊?而國朝自李文貞、湯文正以下,也一樣有很多人死守宋學之道,那望溪先生名為方苞,海峰先生名為劉大櫆,惜抱先生就是植之恩師,姚鼐姚先生了。正因為他們治學之法與我們全然分歧,以是即便我先前已聞其名,卻仍然感覺……有些陌生。他們幾個都是宋學掉隊,多有著作不說,於文論之上,與宮保、鄭堂先生亦有分歧,他們行文之道還是以散文為本,外人稱之為‘桐城派’。但宮保剋日卻言及,六朝駢文深思翰藻,韻律悠長,實為真正的‘文’,而八家散文,多平直無韻,便隻可稱之為‘筆’。你看,這文筆之辨,漢宋之彆,但是個困難啊?我不擔憂植之與鄭堂辯論,卻隻擔憂,植之他一旦氣盛,竟連宮保的麵子都不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