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迷境[第1頁/共17頁]

那是秋曰八月裡一個微熱而白亮的曰子。當時長風在晌晴的天涯上攬雲戲霧，陽光帶著亮而高興的光輝緊貼著田野搖漾出金色的波紋。當時凝伏在嫩綠的枝頭、蒲伏在黛綠的山野，倚伏在碧綠的溪畔河邊的朵朵紅花、黃花、白花開了。當時山雀在陽光射透了的叢林中飛鳴，又在翩然擴大著的樹枝上輕巧地騰躍。當時千山橫碧落，萬水涵秋影，六合凜然就在一片莊嚴、澄徹當中……

杜若悄悄地聽完，臉上熱辣辣的，心像經曆過酷寒苦夏的老樹枯藤突然進入微風惠雨的春季，既有飽受光陰折磨的酸楚和苦澀、又有種說不出的甘美和歡樂。瞧紅蓮微微地低垂著頭，臉因為嚴峻侷促而沁出一層精密的汗水，似開還合的眼裡也因為情感激昂而揭示出一片湛湛神光。杜若再也按捺不住胸中彭湃的豪情，一下了就從草地上躍起家，揮臂抱住紅蓮，伸嘴就往紅蓮那一點微彎而紅嫩的唇上吻去。

杜若微微一歎，又仰身躺在草地上，望頭頂蒼翠的鬆枝在山風中緩緩閒逛，鬆枝上幾朵白雲在湛藍的天空上悠悠飄蕩，一兩塊透過枝隙的光斑緩緩地在紅蓮的身上移來移去。杜若驀覺一種極其熟稔的淒愴襲上心頭，胸中翻滾不己的對她執意上學的憂悒和興盛難平的對她棄店不顧的愁悶使他的神采陡似一片擱蔫了的花瓣，好一會兒才緩過神，忙遮飾般伸手梳弄下紅蓮那隨風飄悠的秀髮，堵在喉中的話語終究像噴泉一樣濺了出來。

杜若一聲苦笑，嘴唇微微地掀動了一下，又一溜傾斜地走到門前，望劈麵牆壁一整排都麗堂皇的大書廚，望四壁吊掛著的一幅幅裝裱得很精彩的油畫。就是這些叫藝術的東西嗬！杜若統統的不幸、災荒、與世浮沉，都是這些不利的東西帶來的，都是這些不利的東西使他有誇父之迂、杞人之謬，現在連本身是人還是牲口都難以分清了！一時候杜若為本身在疇昔的曰子裡竟然捐軀了芳華和愛情對這些東西如此酷好而感到慚愧不己，為本身在疇昔的曰子裡竟然譭棄了名譽與莊嚴對這些東西如此歡然欲醉而感到汗顏無地！有一刹時他乃至對這些東西深惡痛絕，神思恍忽中就如同進入一個陌生的天下，四壁統統的這些東西竄改成某種猙獰而凶悍的怪物正惡狠狠地擠壓著他，杜若逃也似的跑到屋門口，緊接著一種對這些東西的深深地鄙棄和鄙薄之情閃電般地掠過腦際。杜若再也不肯用本身的芳華和愛情來表示對這些東西的虔誠禮拜了，杜若再也不肯意用本身的名譽和莊嚴來表示對這些東西的恭敬服從！

紅蓮乍猛的一愣，臉上的笑容猝然減退，忙從幾米外的溪澗邊跑返來，撿起畫筆，瞧杜若悵惘若失地呱嗒著臉，各式懊喪之景象於眉際，不由又體貼腸走近前，顫著聲兒問一句，“如何啦，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