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迷津[第1頁/共17頁]

杜若傻了似的板滯了一會兒，望紅蓮踉蹌的身影在山腳密匝匝的雨幕中隻剩下一團恍惚的斑點，遠方火車即將通過路段的鳴笛，這時突然鳴響起來，頭頂震雷這時也一陣比一陣狠惡的炸響，閃電一次接著一次。四下裡早就惶恐失措的牛群就在這雷轟電閃和汽笛嘯鳴的倉猝驚嚇下，這時就如脫了韁的野馬，滿山坡地奔散開來……

——看相，看相，要知人生繁華貧賤，禍福善惡，請看相囉！

紅蓮“啊”地一聲尖叫，連滾帶爬地從背後一把抱住杜若，恍若要同生共死般的將臉緊貼在杜若的背上，驚駭萬狀的眼裡變了形似的擠滿了衝動和懊悔交叉的神采。

“山中人？”女孩略一沉吟，眉梢略微往上揚了揚，少時這層遊移之色就消逝不見，一絲文雅的含笑閃現在臉上，眼裡暴露多少驚奇與高興的光彩，“哈，你騙我哩，‘山鬼’我學過，你如果叫牛呀毛呀，我倒還信賴，如何會叫杜若哩！”

杜若黯然一歎，像是一下子墮入了極度的憂?當中，頓時帶著多少煩躁與嘲弄的神情，一屁股跌坐在沙發上，“唉，我如果能去城裡，早就發財了，還至於這般落了難的鳳凰不如雞，都半截子入土的人了，還是不幸巴巴的光棍司令一個！”

杜若閒逛悠地拜彆車站，像個醉漢似地在江城大道上閒逛著。望這裡那邊花的街、燈的海，瞧身前身先人的潮、夜的景，失落落的，恍若山裡暮秋的樹林一片殘落的落葉，身不由己地隨風翻飛……

近一個月來，杜若幾近每天都來這片山坳，偶然當朝陽從高大的崖上灑下無數的光影，綠毯一樣的平野點點露水在溪邊淺草叢中和岸上翠柏高處斑班駁駁地閃爍，紅蓮端著滿盆的衣服走出自家低矮的屋門，鬱鬱寡歡地分開象群山雀嘰喳的蜜斯妹們，遠遠地在那溪澗絕頂蹲下，如流金溢彩的水麵瞧不見她燦如夏鵑似的笑容。偶然當落日跨過西邊矗立的山嶽，朝霞把坳口染成一片殷紅，紅蓮趕著牛群走進自家背亮的屋門，如山鷹撒歡的牛犢引不出她低低地含笑，如脫了韁的野馬不肯回欄的老牛逗不出她脆如銀鈴似的笑聲。杜若這時心中直如有千百把鋼刀在軋，有誰像他，半身已躺在棺材裡，癡心盼望了半輩子，好不輕易才盼得來的姻緣，隻因為草率和笨拙，如同草率地粉碎了一朵小花，笨拙地踩踏了一株小草，粉碎了她少女的自負，踩踏了她少女的嬌矜，也把本身統統的好夢殛成碎粉。望紅蓮走進屋門後的背影消逝不見，望雲霞褪逝後莽蒼蒼的山嶽一片靜穆凝重，風涼而新奇的野草香味鎮靜地直奔鼻際。

紅蓮痛苦地一咧嘴唇，心神好像被一下子懾服了的陣陣僵麻，忙用手去扳杜若緊緊地攥成一團的手，看看不可，又氣咻咻地一擰身子，索姓讓杜若抓著，邊了無懼色地昂著頭顱，眼裡還不時地閃掠過幾絲剛毅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