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難野[第5頁/共1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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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抹一把滿臉的淚水，寸心如割地分開坐位，在列車最後一節車廂的銜接處席地坐了下來。多數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玻璃碎。人生如夢，世事似棋，獲得的落空的冥冥中自有定命。兩千多年前前賢就諄諄警告過：巧者勞而智者憂，無能者無所求，飽食而遨遊，泛若不繫之舟。杜若不讀書，就不會熟諳女教員；杜若不畫畫兒，就不會與女教員稀有麵之緣。杜若本來就是無追無求的無能者一個，天幸認得女教員了，這才成了巧者勞、成了智者憂了，走上了艱苦卓絕的藝術尋求之路。女教員在他是天，容不得半點指責；女教員在他是神，容不得半點輕瀆。現在天塌了，神倒了，邈邈江山，那裡是他麵折野爭、耳提麵命的處所？茫茫神州，哪兒有他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時節？……

杜若記得，那是夏曰芙蓉露下落，楊柳月中疏的夜晚吧。當時杜若的畫作接二連三的頒發，當時杜若的大名隔三差五的在報刊呈現，當時杜若作為自學成才的典範被人廣為歌頌，當時杜如果路局的文協理事，站裡的文協副主席。路內路外也開端小馳名譽了，方方麵麵也開端嶄露頭角了，也開端作為文人騷人而四外拋頭露麵。當時任燕也由高高在上的女教員肯屈尊喊他一聲杜教員了，當時任燕已由不苟談笑的冰美人願降格尊他一句杜畫家了，當時任燕也早已由經常瞧他時的一眼寒光轉化成了一團笑容。

杜若一時聞所未聞，一種近於著魔的奇特感受在周身曼延，由不得心醉神迷地疾走幾步，緊挨在任燕的身邊。

杜若強自忍著腫痛，抓起件衣服披在身上，一起歪歪倒倒地跑到車站，站台上已停止放行，四外風聲、雨聲與火車的鳴笛聲早已響成一片。杜若翻過進站口，衝過鐵柵欄，不顧統統地跳上車，心急火燎地從末節找到首節，又從首節尋到末節，前後不見人。杜若這時渾身有一種說不出的輕鬆感，不由長長地籲了口氣。但是不一會兒，杜若又不經意地發明她了，透過車廂裡滿滿鐺鐺的人群——真的是她！杜若不由自主地將頭抬了抬，內心天下頃刻間是那樣的悲慘。他微微地張著嘴，凝睇著阿誰方向，莫非那靠在坐椅上旁若無人地望著窗外的女人真的是她嗎？他又忿忿地說，是她嗎！過後她又思疑似的慢聲說，是她嗎？最後他是用一種仇恨而又心煩意亂的聲音說，是她，冇錯，是她呀！仍然是那溫文爾雅的文明人姿式，仍然是那端莊美麗的城裡人打扮，那凝眸瞭望時如春花燦漫的麵龐，那與人扳談時如春澗流鳴的嗓音。一時候杜若就似霜打的茄子，悲哀欲絕中他又想起阿誰明朗的月夜，阿誰陰冷的傍晚，兩相思，兩不知……莫非這統統都是假的嗎？都是過眼雲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