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長歌當哭（一）[第1頁/共3頁]

小喬從有孕之始，便胃口不佳，聞到葷腥就覺噁心，可她不想駁周嬸的一片苦心，巧笑接過青瓷碗，攪動著調羹，卻如何也下不去口：“嬸婆可曉得周郎去哪了？一夙起來就冇看到他。”

想到這裡，周瑜的鼻尖驀地酸了，這些年相伴，孫策為主他為臣，他並非是為著他從小相伴生長的友情，才心甘甘心在他麾下，而是為著他們二人共同的誌向，為著阿誰抱負中腐敗安樂的天下。現下孫策走了，再也無人與他並肩作戰，荷戟彷徨的隻剩下他獨一人，周瑜禦馬如風，不覺鑽入了一片積雨雲下，落雨淋漓，滴滴落在周瑜姣美的麵龐上，竟不知他眸下的水痕是雨還是淚，他顧不上擦拭，不住打馬，耳畔儘是大雨幽咽如曲，亦算長歌當哭罷了。

打從孫策歸天，大喬便時而復甦時而昏迷，復甦時她一聲也不哭，隻是立在棺槨旁，望著孫策，一瞬也不瞬，即便紹兒哭泣瓊兒呼喊，她也難以回神，雙眸隻顧定定望著孫策，彷彿香魂亦跟著他一道去了，在塵寰隻剩下這一具斑斕的軀殼。

孫策還那麼年青，尚不滿二十六歲，另有滿腔的抱負未實現，此時他不是該當身著銀盔金甲，意氣風發，帶著數萬雄師北上攻伐許都嗎？周瑜的確不敢去想孫策躺在棺槨裡的模樣，腦中不住迴盪著前次彆離時，他們在陌上並肩而立，說的那幾句玩話，那飛揚的少年郎到底冇能比及他們解甲歸田，帶著愛老婆女迴歸鄉野那一日。

除了大喬外，吳夫人亦硬忍著，一滴淚也不落，與孫尚香數度哭斷腸對比光鮮。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吳夫人一下子老了很多，可她數度曆經離喪，明白眼下最首要的是將諸事摒擋清楚，是日待孫權回府，便將他喚至身前，叮嚀道：“你兄長已停了十五日了，再擔擱下去不像話，還是遵循先前定下的，讓他入土為安吧。”

小喬早就聞到氛圍中淡淡的酸甜滋味，被勾起了饞蟲：“我正想著這個味兒呢，你可買來了，快給我一顆……”

周瑜卻不肯，揚眉笑道：“總不能不用飯，見天吃零嘴罷？先喝湯，喝了再吃。”

小喬驚得瞪大杏眼，抬手掩口，眼中不知何時已蓄滿了淚，周瑜說不出甚麼欣喜的話，歎了又歎，叮嚀一樣哭成淚人的周嬸道：“勞煩嬸婆照顧好琬兒，我這就解纜了。”

不知怎的，周瑜拆了信箋後，立在迴廊上，半晌未曾言語，小喬隔著紗簾，看不清他的神情，隻能看到他頎長的背影映著一株孤零零的海棠，令人莫名感受有些慼慼。小喬趕快扶著周嬸的手走出，繞到周瑜身畔，低低喚了一聲：“周郎……”

孫權受命於兄，接下大任，卻毫無憂色，猶疑道：“但是……諸位守邊的將軍都還冇返來。”

吳夫人轉著佛珠，心機卻如何也安寧不下，感喟道：“守邊的各位將軍路途悠遠，特彆是公瑾，即便日夜不斷趕路，總要近旬日纔到……不等了，還是讓你兄長……早日……入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