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項羽與虞姬（一）[第2頁/共4頁]

“我，亦父母雙故。”半晌後，他方緩緩啟聲道。

此歲，恰是秦二世元年。大秦律法，明令製止百姓聚飲，但自本年七月陳王在大澤鄉揭杆反秦以來，這些官家的律令，在楚地便不如何作數了。

項氏一族世代為楚將，根底深厚，素有聲望。

秦始天子續建阿房宮，大興土木，而荊楚之地林澤深廣，多有良材。因而年年都要自河東郡征發數千民夫，采伐材木運送入秦，十多年間，不知多少閭左百姓死在了途中，乃至百姓怨懟。

“而我楚國子民，是以破家離散、亡身死亡者，亦不成計數。”

“莫怕，我騎術好得很。”他仍笑得漫不經心，神情之間，對勁遠遠多過安撫。

“莫非，你竟是怕騎馬？”他訝異地高高挑了眉。

青年飲罷擱盞，就在世人皆覺得此事已然閉幕時，卻見情勢陡變——少女正欲收劍之際，他卻驀地抬手，駢指一併，緊夾了麵前雪亮的劍尖。

提及已逝的祖父，他神采更凝重了很多，語聲不自禁地微微緩沉。

當時，華燈照澈的廳堂當中夜宴正酣，酒若流波，肴如山疊，滿座衣冠，皆是郡中權貴。

“兩歲時，阿父被征為民夫，死在了送材木入秦的途中。期年，阿母病歿。妾年幼，給旁人展轉賣到了石公府上為伎，現在已近十載。”她對這十三年的平生輕描淡寫，不驚微塵。

項羽神采全不似方纔的恣肆與放涎，他振衣起家，闊步走到西壁前，目光透過壁上半啟的菱形橫欞窗，落向無星無月的寂黑夜穹：“十七年前，西秦滅楚，虜楚王，殺昌平君，迫楚國大將軍--項燕，自戕陣前。”

青年微微垂了眼，一時寂靜，很久無語。

項羽安撫似的拍拍了愛騎的頸側，然後揚空振鞭，馬兒聞聲便奮蹄奔馳了起來，奔逸如飛，蹄下揚起一起塵煙。

“非死不棄？”他眼角略略上挑，一雙黑亮炯然的眸子熠熠然帶了絲漫不經心的笑意“這，且憑你本領了。”

更何況,一月前，已故的楚國大將軍項燕之子--項梁，斬了前任太守殷通，佩其印綬，收其部下，取而代之。現在，全部會稽郡，已是項氏的天下。

既而，項羽聚勁指間，輕巧地斜斜向上一甩，籍著長劍將那緊攥劍柄的碧衣少女猝不及防地猛力拽起，頃刻間，諸人便目睹著那一抹亮眼的煙水碧就這麼狼狽地超出麵前那張一尺餘高的扶桑紋梓木漆案跌入了他懷中。

室中一盞厄燈瑩瑩亮著，暖黃的燈暈裡，少女螓首低垂，卻還是姿儀幽嫻，色彩清豔。

“噢？”他饒有興趣地挑了眉“倒與陳王同親。”

靜了好久以後，他目光轉回室中，卻見那少女仍沉默跽坐於曲幾邊，垂著眼睫，神采靜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