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項羽與虞姬（二）[第1頁/共3頁]

“無姓，名虞。”她凝目看向他，清聲答。

高爽醇厚的柏葉酒，滿斟了麵前兩隻獸紋漆耳杯，項羽獨自執了盞，仰首一飲而儘。

“阿虞，自今而後，項籍會護你，平生庇佑，非死不棄。”他目光定定地看著麵前楚楚憐人的弱質少女，嗓音清剛，字字落地有聲。

她話音未落，項羽已然微微瞠目。

虞姬也隨他舉杯，利落利落地陪飲。

聞聲的頃刻，項羽驀地抬眼。

“扶熙、六博、歌頌、圍棋、投壺、吹塤、弄竽、彈瑟，巾舞。”十三歲的少女垂眸跽坐，語聲珠玉似的清越，熟極而流地安靜應道。

“……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靈魂兮為鬼雄。”她清冽冽的嗓音緩緩緩唱，漸而不竭拔高，直至頂峰之處嘎但是止——

她語聲低處，他沉力小扣，似匕箸偶擊。

虞姬姿儀嫻雅地抬手斟酒，煙青色的輕紗衣袖斜斜下滑，暴露一段纖白柔潤的皓腕，似白玉凝霜。

“緣何多年不忘？”他又問。

請他彈劍相和？——項籍微微一愕，全未推測這小丫頭的膽量竟比他覺得的還要大。

跟在此人身邊快一年，她也從昔日阿誰被酒水嗆出淚來的小丫頭，練出了同他普通的海量。

凡貪多，必不精。

仙顏年稚的少女，雙親亡故，幼年無依，因而早早曉得了小巧心機，學會了圖謀算計。

歌停，劍亦停。一室闃然，彷彿亙古沉著。

“你如何會這曲《國殤》？”他看著她，清聲問。

本來，這世上，竟真有如許一種感受，一見相知，傾蓋仍舊——

弈棋歌舞，絲竹管絃，十年苦習下來，幾近樣樣冠絕郡中……石公待她，一貫也惜售得很。若非本日這一名朱紫身份實在尊崇，斷不會拿了她出來餉客。

阿誰時候，他不會想到——

接連幾盞清酒下喉，一股熱意彷彿自渾身散了開來，但，他仍軒眉不展。

“你不問，我是何苦衷？”他目光落向窗外一輪斜墜遠山的落日，道。

那歌喉極清越，卻也極冷徹、極凜冽，彷彿陣前的金戈殺伐一刹響回耳際，聲遏行雲——

而十三歲這一年，猜中了他的複國之念，也賭定了他的意氣用事，因而步步為營，算計到了他一個承諾。

清豔動聽的少女，隻溫馨地垂著眼睫，並不言語——石公府裡，與她年紀相若的姊妹不知多少，數她麵貌最出眾，資質也最穎慧，以是自幼便教養得格外經心。

項籍忽地笑了，繼而縱聲大笑，聲震滿室——三閭大夫已作古七十載，現在的楚國，竟另有人同他普通記得這大楚昔日的戰歌！

有人對飲天然比自個兒喝悶酒要好很多——相隨一載，她待他向來都是這般體懷入微。

“將軍本日有苦衷？”十四歲的韶華少女，姿容愈發清豔照人，一襲煙青色三繞曲裾，用檜木小漆案捧著一整套酒鑒杯盞，抬手拂簾，語聲珠玉般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