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司馬相如與卓文君（一）[第1頁/共3頁]

錚錚然幾記濁音，似金聲玉振，未成曲調，已令得本來觥籌交叉，非常喧雜喧鬨頓時為之一靜。

直到他一曲奏罷，緩緩撫弦收音，廳堂之間還是滿座癡然。

“諾。”十三四歲的家僮低著頭恭敬應道，心下直是感慨不儘——公然是天下首富的臨邛卓氏呢！

時下富朱紫家的宴席，不止珍羞佳釀，另有歌舞佐興，宴飲至半，便是賓主們相互祝酒酬酢的時候。

“女公子，坐榻便置在這兒麼？”一身緗色楚錦襦裙的侍婢，批示著家僮將一張鶴紋朱繪的文貝髹漆小榻放在了那道秋香色的蜀錦簾帷後，既而脆聲扣問道。

“好，你下去罷。”見女公子稱意，侍婢紺香因而擺擺手，摒退了那做粗使活計的僮兒。

是《流水》！

頃刻間，文君彷彿呼吸都滯了一瞬，片時後，倒是神采鎮靜地倉猝放下了簾子，儘力舒緩著吐息，好平複心下的嚴峻侷促。

“蒙君相請，何敢不從？”青年男人的聲音朗潤如山澗漱玉，讓人聆之心神一清。

因著卓氏本日宴客，場麵頗大，因而便從府外另雇了幾十名主子……他便是擠破了腦袋才得的這份差事，一天的賞錢，就抵得上常日做半月活計的酬謝。

而這歸家一載以來，竟日無趣，以是府中常常開了宴席，她都會悄悄移了坐榻到廳堂旁的小室，隔簾聽曲，權作遣興……而卓公，一慣是默許了的。

“倒也合宜。”少女語聲清潤，隻淡淡看了一眼那坐榻，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臨邛儘人皆知，富甲天下的卓公膝下隻一子二女，而這個幼女，自小便是如珠似玉地珍寵著，真正綺羅叢中從嬌養。

以後他們本來就不高的聲音便被其彆人掩了疇昔，廳堂當中來客漸多，盈耳儘是酬酢之聲。

“錚——”外間琴音又起，此次調子卻柔婉了很多，他時而輕挑慢撚，時而花指滾拂，自苗條白淨的十指間，舒緩地流出潺湲似水的綿長樂韻，輕緩纏綿，漸而柔情旖旎……

而卓家女公子所著的絳綺縠，聽府中家仆誇耀似的提到過，乃是魯地所出的貢品，比楚錦更貴重上百倍。

自幼學習聲樂絲竹，本是閨中少女以琴瑟為友，自娛養性……誰曾猜想，現在因著日子清寂，聽琴品瑟竟成了獨一的消遣

她約是十六七歲模樣，一襲縹青色的絳綺觳三繞曲裾深衣，烏緞似的長髮梳作垂雲髻，以一支瑩碧似水的蕉葉紋玉笄綰定，姿容雖不非常冷傲，卻也端倪姣好，一派淑靜氣韻。

目若點漆，黑潤得彷彿這世上最溫潤的玉——目光相觸的一瞬，他彷彿有些不測般微微一怔，既而那雙墨玉般的眸子裡掠過絲淺淡的笑意。

過了大半個時候，終究來賓畢至，斑斕為帷、四周畫壁的雅麗廳堂當中，仆人卓天孫東向而坐，南北兩側的數十張烏漆朱繪的矮足食案後，百餘位客人順次退席，在葦織的地茵上攬衣跽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