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陳阿嬌(2)[第2頁/共4頁]
可那是當初。
我隻聽到身後母親的聲音像爐子裡嗶啵爆開的火紅炭塊,暴躁而惶亂:“嬌嬌!你返來!”
那一年的冬,來的格外早。印象中,不幾日前還是秋霜遍野、落紅絮拈,一閉眼的風景,竟然已經飄了幾片雪。
狠戾如常。但我又怎會想到,這雙眼睛裡生來俱有的狠戾,它有一天,是用來對於我的。
乃至連阿沅的父親,魏其侯竇嬰都不敢。他老啦,老來多怕事,聽母親說,魏其侯年青時曾因劉氏江山續統題目,當眾觸忤皇外祖母,天子孃舅尚活著時,曾設家宴,款招群臣叔伯,席上,天子孃舅貪飲過分,已然有幾分醉意,外祖母便摸索問道:“天子萬年以後,當傳位誰?”
劉徹的瞳人緩緩聚起,是切磋的、深意莫名的眼神,他俄然略帶抱愧地對我說道:“阿嬌姐,徹兒講錯了,或許……或許,你永久成不了皇後啦。”
那一天,我依例一身縞素,大行天子喪祭,著彩色是為大不孝,隻是分開時太倉促,我順手抱起前幾日丟在角門的紅色外氅,便隨徹兒跑了出來。
我知他是甚麼意義。
她用一個母親瀕於絕望的猖獗,死力禁止她那不長進的女兒飛蛾撲火的執念。
隻要阿沅的父親,皇外祖母所倚重的外戚,魏其侯竇嬰立將出來,正色道:“古來帝位父傳子,焉得有兄終弟及之說?漢室天下,乃高祖天子的天下,一脈承傳,豈可廢高祖之旨,左彆人之誌?若然,漢室禮節安在,陛下龍威安在?高祖立國初,待詔博士叔孫通定儀法,至此,四海皆朝萬歲,禮者,我大漢江山萬年根底地點,高祖曾以美*,欲廢太子盈,叔孫通以‘禮’拒之,漢室宗廟方得承傳,漢室基業始成……”
風中有瑩薄的雪絮飄飛,日光很淡,很遠,幾近叫人辨不明,這是一個豔陽中飄雪的下午。雪絮粘連在肩頭,那瑩透似蟬翼的薄片倏忽便散了開去,彷彿被逼仄的紅,給吃透了似的。
我不知他是否會怕,白虎殿裡,坐著他最親,卻最疏的人。
她愛我啊。
我與徹兒再走回白虎殿時,母親已派人遠遠迎了出來。很深的雪色,冷透的風,我怵怵抖著,卻不敢怠慢了禮節,老遠就將大氅脫了下來,晃眼的紅,撂在臂彎裡,就像綻放在雪地裡的一枝紅蓮,映著瑩透的雪,灼灼其華。
皇外祖母大喜。
每個酷寒徹骨的夜間,我老是馳念她。甚而,比馳念徹兒還要多。
太子回過甚來,如許問我。
我應當聽她話的。
大行天子停靈白虎殿,太子遠歸,皇外祖母卻仍叫梁王孃舅扶靈,迎回徹兒的,僅是一個冷眼。
他終究瞥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