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陳阿嬌（5）[第3頁/共4頁]

他稱我為“中宮”。

跪謁……

徹兒略頓，冇聲響。

殿裡颳風了，白幡旌動，帷帳一重一重起落，落過他的肩，自他腰下又轉回。我差一點瞧不清他，滿殿燈燭下，隻剩下這麼淺淺一個影子。風過，帷帳悄悄地止住了，我看向他。徹兒仍在看我。

我在樹下樂的咯咯大笑，拍腫了手掌連聲呼好。

我一怔，這才反應過來他所指何事，“噫”他一聲：“劉徹！觸怒了本宮，今後有你好受！”

母親、王皇後、阿姊平陽，眼底淚光閃動，清楚是重孝之身，卻仍然消逝不開淡淡高興，這一天，熬了那樣久。

徹兒被我一聲喝，駭的一愣。他是用心的，誇大地朝後一仰，跌在繡錦被麵上，口裡喋喋：“嬌嬌，你這氣勢，該當作中宮之主！連朕都怕！”

我為後。

皇阿祖覷他,那是我從未見過的眼神，生冷，驚奇，好似有團簇的雪片在她眼裡凝成冰晶,然後，再漸漸地，化開來,一點一點,和著渾濁的老淚，就如許滴下來……

傳奇，畢竟隻是青史的記錄。而世情，總要留給古人。

皇太後衰老的聲音自白虎殿角隅傳來：“大行天子既有口諭，歸政――皇太子徹！”

閉上眼，我彷彿瞥見皇阿祖撐著雙龍柺杖，分開未央的趔趄背影，掖庭永巷，終歸為當年的王美人，騰出了位置。

當時他才十6、七歲的模樣。他待我如許好。

他曾經待我如許好。

我倒在繡床上，咯咯地笑。

這是故事的開端。

“好皇孫。”

誰知徹兒笑開了花，直逗我：“嬌嬌，你今晚如何如許聽話？你捉枕頭不就是為了揍朕麼？如何，不脫手了？”

他才十六歲，已經謀算老成。就算資格更深的淮南王劉安，亦是情願站在徹兒這一邊。擁他為帝。

徹兒王氣已成。皇外祖母再縱性，亦不能拿江山社稷當作打趣，梁王孃舅的福祚，隻怕支不起我大漢成片斑斕國土呐。

回顧已是百年身啊。

洞房花燭夜，紅燭燙銅台，我的金屋連片的紅透，像是傍晚裡暈濁的天涯，燒了漫天赤霞。攢金絲被麵，摸著真滑，頂上掛帳幔，詳確繡幔花一絲兒一絲兒旋起，真像長安城元宵節那晚迷濛不見的花燈枝，直捲到天上去了呢。再頂上，殿內峭簷下盤著雙龍，和了黃銅的金，刺眼奪目，雕的可真詳確，工匠手真巧，那兩根龍鬚須清楚可見，就這麼翹著，我看著看著，竟入了神，懵懵的，徹兒悄悄扯我袖：“嬌嬌姐，你看甚麼呢？”

淚霧恍惚，我看不清他的神采。他糊混的表麵卻愈走愈近，像潔白瑩透的冰晶花，六瓣伸展，笑意逐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