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我願君王心化作光明燭（12）[第1頁/共4頁]

但他卻很晚纔想明白，他與陳阿嬌的悲劇，也恰是因為這極其不異的倨傲。他負了她，並且不肯低頭，那麼陳阿嬌必是一樣倨傲地揚首便走。

測字老先生現在吃力地站了起來，向她喊：“女人――且等一下！”

陳阿嬌因悄悄感喟，將荷包子輕擺了算卦先生的攤案上，低聲說：“這點子錢，拿去吧――光陰不輕饒人呐，你老成如許啦，測個字兒也掙不得錢，拿著荷包子，能混過一日是一日罷……”

天子一觸，恍然勾起了當年回想。

彼時他與陳阿嬌，隻是老祖母膝前承歡的孫兒輩，這漢宮的曾經，原也有嫡親之樂……

公婆愛之，親善待之如女。

梅子酒……

“不玩兒啦？”劉徹站她身後，燈色熔化的眼睛裡，溢滿寵溺。

算卦先生這才慢悠悠地擺好卦牌，捉筆在案上又緩緩將字兒描了一遍――陳阿嬌這邊瞧著，急不成耐，因小聲嘀咕：“這買賣想來不大好吧？要贍養人可難呢――這慢勁兒！”

陳阿嬌轉頭去，卻見那位老先生，本來連身形也佝僂了，駝的像隻蝦米――她的眼眶微微發紅……

他放出的長線，總算要收大魚了。

“那未見得，萬物因循，秋回冬來，皆有個理兒。萬事萬物，皆有命裡之數，女人眼下境遇或不好，時來運轉，亦是能的，切莫悲觀沮喪。――依當朝皇後之例，衛皇後出身寒微，疇前隻是平陽公主府上一介舞女，一朝得寵，前程昭昭，當年滿長安城皆傳唱：生男無喜，生女無怒，獨不見衛子夫霸天下。……再依陳皇後例，陳後出身極貴，又與陛下自小有‘金屋’之約，可現下境遇又是多麼苦楚呢？千尊萬貴的陳氏女運氣都不成數，女人目下何必哀傷？該有的福分，射中早已必定，誰奪，都是奪不走的……”

天子走到了她跟前：“朕說行，那就行。漢宮護城衛，敢把朕的車馬攔在內裡？”

目色裡散開一絲惶恐與怔忡，一漾，似湖上一層秋波，漾開、散儘，便瞧不見了。

子婦名謝媛，自入劉氏門，一意幫手夫君，上待公婆至孝，下承子侄大賢，又有青雲誌，其心誌策畫不似女兒身。

她打告終，不肯說了。

老先生摸著一把烏黑的長鬍子，笑眯了眼：“老朽眼神不好，看不清呢――”

曾經一個薄雪的夏季，他謁長樂宮，半途遇見好久未見的陳阿嬌，他們在老祖母的塌前坐了好久，太皇太後命人端來梅子酒，就著火爐，飲這埋在深雪裡的梅子酒，好生暢快！

她知耳背的測字老先生必聽不清她說的話，但好似也冇所謂，她並不是說給他聽的。連她也鬨不清，她流連知返的，究竟是曾在這個攤兒上為她測算過運氣的老先生耐久不回的光陰――比方他滿鬢銀髮，叫人瞧了滿陌生涼；還是那一年她悄悄溜出皇宮逛遍長安街頭的蕭灑與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