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天無形質[第3頁/共4頁]

陳紵回身進了私學，束髮少年卻強自按捺住胸中的衝動，倉促蹩至牆角，恭恭敬敬卻又迫不及待地展開了手中的紙書。這書的裝幀非常精美，深藍色的豐富封皮，偏左邊貼了一幅窄長的白紙，上書一行工緻的隸字：物理初言，卷一。

卷一的題目是“天文”，開篇就說：“俗覺得天圓而處所，天覆而地載，是謂蓋天也。如周髀家雲：‘天圓如張蓋，處所如棋局。’又有雲天形如笠，中心高而四邊下，又有雲天如欹車蓋，南高而北下者，皆此類也。然愚覺得，皆乃臆想妄言耳。

這少年也就十3、四歲的模樣，長髮披肩，並挽著兩個總角，身上穿一襲細麻布的半長衫子，下身無裳而著褲。有足衣，踏麻履——瞧上去不是貧民家孩子，家道該當非常殷實。他懷裡抱著一堆散碎的小木料，形狀各彆，有條、有片、有輪，乃至另有周邊一圈法則凹凸的小輪……

西漢以京兆尹、左扶風、右馮翊為畿內“三輔”之地，屬司隸校尉部，其官不名為守，而與行政區劃名同。東漢固然移都雒陽，“三輔”之名卻並未竄改。一向要到建安年間，纔將三輔並涼州安寧郡南部併合為雍州，改京兆尹為關中郡、左扶風為扶風郡、右馮翊為馮翊郡，置官皆名為太守。

很快的，這少年便奔行而至村尾的一個小小院落外。院無牆，隻圍著竹、木所編、半人多高的籬笆罷了，從籬上望出來，隻要四間夯土房屋。牆壁班駁陳腐，皆以茅草蓋頂。兩間略大，應為居室，另兩間一東、一西，僅能包容兩三人站立罷了，估計是食廚和溷廁——很較著，如此簡樸貧寒，不會是這少年的寓所。

阿克聽話地點點頭，便彎下腰，將那些碎木料掩蔽到柴薪當中，然後直起家來低聲問道：“叔母語聲不善，又責阿兄耶？”束髮少年微微苦笑，剛纔屋中的場景不由再次閃現在腦海當中。

頂梁柱一垮，家中很快便式微下來。馬母本不善運營，又耳根軟，過於輕信彆人，覺得族人必將援手互助，誰想個個笑裡藏刀，耍儘巧語和手腕謀奪她家產業。因而不到三年，家財蕩儘、祖屋典出、田畝賣光，就連丈夫的小妾也帶著自家兒子跑路了……最後被迫搬家到這村尾的小院內居住，隻靠馬母每日織些粗布，或在大戶人家幫傭來保持生存。

一刻時候也不算短了——也就是說這倆少年來得還算挺早。當然陳紵來得更早，作為助教，他還先得批示仆人把課堂打掃潔淨，煮好熱水，以便恭迎先生。

束髮少年對這部書聞名已久，卻一向無緣得見。此乃當代大儒、太尉是勳是宏輔構造門人所編輯的，有功德者將之類比為《呂氏春秋》。不過與呂覽分歧的是，《物理初言》中並不觸及史事、故典、軼聞，以及名家語錄，而首要報告的是“六合運轉之道，萬物生滅之理”，故名“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