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1頁/共4頁]
工餘時,累得滿身有力,捧一大缽麪條呼嚕嚕吃完後,他抽口煙,回想景程那晚的統統細節,揣摩是否有疏漏。想到情感顛簸難忍,就會找個無人的角落,取出比來的來信再細看一番,愉悅地收好。
薑尚堯曉得老淩是又想他閨女了。
淩萬強年紀不大,不過三十出頭,但是長相顯老,每回剃頭都是一腦袋白茬。他比薑尚堯早出去,判的也是七年。彆人不世故但很奪目,薑尚堯初來12舍時,很多靠近乎的,唯有他和王老頭冷眼看著,過了半年多時候才混熟。熟諳以後有一回聊起各自入獄的委曲,淩萬強的老謀深算令薑尚堯暗自讚歎之餘又如有所思。
薑尚堯半躺在床上,聽著操場裡傳來的歌聲,耳畔模糊浮起一串熟諳的吉他音符,思鄉之情更加渴切。
“你不是有一手把戲絕活?如何不下去報名演出個節目?”
上天老是公允的,她拙於言辭,利在筆墨。當看到信上她說:“等某一年,光陰把我風乾成一具尚能呼吸的人肉乾時,我會用皺皮的手安撫乾癟的肚皮,咂巴咂巴無牙的嘴,回味多年前那一碗紅燒肉的滋味。”薑尚堯不由淺笑。再看她寫:“網管狂敲桌子,我懵懵然昂首,再迷含混糊地出門。天光微熹,門前的銀杏枝椏初綻新綠,本是極誇姣的。可你設想一下,一個蓬頭垢麵的女人,剛把眼屎抹潔淨,俄然摸摸口袋,尖叫一聲‘我的錢包不見了!’”他又驀地擔憂。
一年多的勞動生涯,他皮膚粗糲,下顎線條更趨結實。偶然對鏡刮鬍子,他會打量鏡中的陌生人好一會,而後嘲弄一笑。之前略清臒的體格也壯碩了很多,平躺在九十公分寬的小床上,幾近兼併了全數床榻。
光陰久了,獄友大多曉得他有個正讀書的女友,戀慕妒忌以外又非常獵奇。一身小巧工夫無出其右的劉大磊早惦記取,尋了幾次機遇終究到手。
活下去。一張張臉從麵前閃過,像放幻燈片,驚駭的、絕望的、信賴的、傲慢的、調侃的、孤桀的、用心叵測的……薑尚堯靜坐如鐘,一一和他們對視。
就著打火機的微光,他又細細地讀了一遍,固然每一個字早已記進內心,可再次默唸,仍止不住心底彭湃的哀痛和急欲曉得本相的巴望。
一隻胳膊從上鋪伸下,遞來一隻煙,薑尚堯接過撲滅。
起了殺心但啞忍不發的淩萬強;見地博識天南地北都能聊、又慣會打哈哈的王老頭;自誇為盜帥的劉大磊;談起莊稼活木工活頓時眉飛色舞的杜老撇……
他的手掌無認識地撫上厚厚的那疊信,隨即感受被蛇咬了一口似的,重重地彈開。他諦視那堆信很久,信封上是與雁嵐極其類似的圓潤端方的筆跡,薑尚堯三個字分外用力,不知寫信的那小我當時心中想的是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