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俱隨風,是非成敗轉頭空[第2頁/共4頁]
戰風玄色的外相在太陽底下閃閃發亮,四蹄潔白如雪,它溫馨地鵠立在那,眼神和順地望向沈思。沈思漸漸放下刷子,悄悄抱住了馬的脖子,一人一馬相互依偎著,久久不語。
八月十五,沈思的生辰,晉王備了兩罈好酒,點了一對紅燭,並親身下廚烹煮了壽麪為沈思慶生。
韃靼人來得比晉軍覺得的還要更快,千軍萬馬懷揣著血海深仇,如盪漾的黑潮般澎湃襲來,煙塵滾滾騰空而起,飛沙走石遮天蔽日,鐵蹄霹雷作響,大地也為之震顫。
沈思執劍在手,輕巧挽出幾道殘暴的銀花:“當日你是大周晉王衛律,我是宜府衛偏將沈思,現在你是為老不尊的衛守之,我是自輕自賤的沈小五。你既是我平生摯愛,能媚諂你,我便歡愉。”說話間他腳步踉蹌了一下,不由有些難為情,“這酒滋味普通,酒性倒烈,才隻喝了一杯,竟有些醉了……”
晉軍被困城中,內無糧草,外無馳援,缺醫少藥,有的,隻是一封封來自晉原各地的軍情奏報,盂州垂危!汾州垂危!晉陽垂危!
“不會如何?”晉王苦笑著搖點頭,“若非當日寧城相見瞭解,你不會家破人亡,滿門淪喪,申明狼籍,抱屈莫辯,我也不會背祖棄宗,違逆叛國,手刃兄弟,四周楚歌。但是念卿,我從未悔怨與你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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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之……”沈思回過甚去,儘力將視野的核心對準晉王,可眼皮卻沉甸甸直往下垂,麵前的氣象也越來越恍惚。是真的醉了吧,怎得會如此睏乏……好睏……好睏……
但是這些都不首要了!沈思手起刀落,將那隻手連同胳膊一起齊刷刷斬斷,落空手臂的身材放射出大股鮮血,歪傾斜斜栽向一邊,又很快被隨之而來的馬蹄踏成了一灘肉泥,而那隻手還死死緊抓著沈思的馬鐙。
從始至終,墮入鏖戰也好,慘被算計也好,窮途末路也好,晉王從未對沈思有過一絲苛責抱怨,乃至還想方設法說打趣話為他寬解。可越是如許,沈思越感覺煩惱慚愧。
此時現在,晉王應當正在大帳中和眾將官商討著排兵設防吧?想到晉王,沈思心頭猛地一陣刺痛,像無數鋼針紮進了血肉。他抿著嘴角狠狠閉了一會兒眼睛,再展開,重又一下一下持續刷洗著馬身。
本來人間最毒,不過民氣……
沈思記得,那是一隻傷痕累累的手,瘦骨嶙峋,粗糙汙黑,指甲裡滿是臭烘烘的泥巴。手的仆人已經墜馬倒地,兵器也不知了去處。那手從地上艱钜抬起,試圖去抓沈思的馬鐙――與其說是進犯,不如說是掙紮。順著那隻手,沈思看到了手的仆人,那是個二十幾歲的男人,顴骨高高凸起,皮膚黑紅,頭髮被血粘成一縷一縷貼在臉頰上。他叫甚麼名字?他家在何方?他可曾娶妻生子?每年春季,他是否也帶著妻兒趕著羊群唱著村歌,從一片草場遷徙去另一片草場?新紮的帳篷內裡也會有隻大黃狗在騰躍撒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