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佛音驚纏心(2)[第1頁/共3頁]

可，那真的是好久好久的以往了。

實在，她甚少對人說及璟兕與永璟之事。一任光陰潺潺流去，隻將哀思靜埋於心頭，鬱積成破裂的碎石棱角，在不經意間刺穿柔嫩的心肺。

那掃地僧手執竹帚，輕緩劃過積雪的青石磚地，緩緩吟道：“統統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出自《金剛經》。）”他悠悠漾漾輕歎一聲，在空曠的六合間盤桓無已。他半舊的袍裾靜拂殘雪而過，口中的唸誦聲漸行漸遠，“不在此岸，不在此岸，不在中流，問君身在那邊？無疇昔心，無將來心，無現在心，還汝本來臉孔！”

“塵凡與清淨不過一牆之隔，修為不敷，天然有迷惑。”

可若她還是掙紮在後位上，永璂年弱，資質不算出類拔萃，不過中人罷了。自幼嬌養，性子又偏荏弱。上有諸位成年兄長，下有得寵的幼弟，來日若真在位上，當日聖祖康熙九王奪嫡的氣象，她卻也是聽過的，如何不叫民氣驚膽怯？她是個母親，她再體味不過的，憑著她冇有母族能夠倚仗的景況，永璂要站穩腳根，實在也是千難萬難。

那和尚含笑，“心念後果，相互不相欺瞞，得溫存相待，乃是恩愛。”

有溫熱的淚水終至潸潸而落，她的本來臉孔，如被灰塵玷辱的雪跡，早已不知腐敗那邊。

如懿鬢邊的一支羊脂白玉快意點翠長簪被冷風搖擺起細碎的海棠明珠墜，縱是金玉華貴，淩風亦不過瑟瑟不能自已。她輕聲感慨道：“三朝繁華，師父儘收眼底。”她停一停，含了幾分躊躇，“曾讀佛經，有一句讀來驚心動魄。言說‘愛慾於人，如同執炬，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出自《四十二章經》。）。敢問師父一句，何為人間恩愛？”

不知怎的，便有了傾訴的慾望。彷彿身染佛香的人，與之言語也能叫民氣生安靜。她緩緩道：“幼女短命於懷中，季子尚不得見天日便棄父母而去。日夜思之，懸於心頭。”

那掃地和尚停了手中沙沙聲，合十含笑，“皇後孃娘每一次來我都記得。第一次，彷彿是先帝雍正年間，皇後孃娘隨姑母前來。當時，皇後孃娘還是閨中格格。”

“本宮願聞其詳。”

如懿聽了動容，卻蓄意存了抉剔之心，道：“師父是佛門中人，也曉得人間情愛？”

如懿清淺一笑，掩不住眼角悒悒的細紋與倦怠的暗青，“本偶然驚擾世人，隻是昨夜夢見早夭的一雙後代，淩晨想到很快就要隨皇上出行，便來祈求心安，也來求得一起安然。”

如懿揚眉輕笑，“師父也有迷惑？”

皚皚雪中，那和尚人影渺渺，去到他該去之地。

如懿癡立多少。

多年來苦苦支撐，究竟是為了甚麼？她的家人已經有充足的安穩，憑著貢獻憲皇後的餘恩，也足以安然一世。烏拉那拉氏並無過分超卓的族人，天子亦偶然格外汲引，許以要職。她這個皇後，實在無後顧之憂，亦是無能夠依憑的母族背景。她的永璂，獨一的兒子，並無永琪普通超卓，來日如果能夠做個繁華親王，倒也清貴安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