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善惡[第1頁/共3頁]
言思道歎道:“我既非世家先人,更非名家後輩,戔戔賤民如同販子鄉野裡常見的張三李4、阿貓阿狗,就算老兄曉得了我的名字,也是毫無用處,倒不如愛如何稱呼便如何稱呼。”墨寒山冷哼一聲,緩緩說道:“中間既然冇有來處,不知可有去處?”
說到這裡,言思道忍不住哂笑一聲,又說道:“何況就算我的所為是‘惡’,是十惡不赦之舉,那難道也是這六合間的一部分,屬於天然之理?世上有善便有惡、有生便有死,有佛陀降世、度人去往西天極樂,便有妖魔滅世、誘人墮入阿鼻天國。但凡是兩兩相對之事物,本就缺一不成,由此方能構成你我地點之人間。冇有惡,又何來善?是以世人若要將我認定為‘惡’,又或者我便是‘惡’之本身,那有何妨?那也無妨。我不在乎。”
這番話說得墨寒山無言以對,過了很久,他才緩緩吐出一口長氣,說道:“我早已說過,若要同中間論爭,到底會是有敗無勝的局麵。幸虧你我本日並非是以論爭定勝負,而是眼下的射覆。”說罷,他伸手重扣地上的阿誰粗瓷大碗,說道:“墨寒山固然癡頑,卻也有一句話勸說中間,那便是‘邪不堪正’!眼下我已覆完,還請中間來射。”
言思道嘿嘿笑道:“當然有去處。”墨寒山詰問道:“如此願聞先生之誌。”言思道忍不住哈哈一笑,說道:“寒山老兄有此一問,未免過分俗氣了些。須知人生活著,自有所求;有所求者,必有所為。比方習武之人,所求者便是武道至境,為求至境,不吝以身當劍、殛斃江湖;又比方治學之人,所求者便是文章傳世,為求傳世,不吝攀附交友、立名立萬;又比如將兵之人,所求者便是疆場功勞,為求功勞,不吝交戰千裡、破城滅國。以此觀之,像我如許的人存活於世,其所求所為,莫非寒山老兄還看不明白?”
墨寒山沉聲說道:“如此聽來,中間既不為名、也不為利,本來也是個瘋子!”言思道嘿嘿笑道:“人活一世,自當有所作為。寒山老兄如果如此定論,世上誰又不是瘋子?”
言思道的一鍋旱菸早已燃儘,當下便重新裝填起來,口中歎道:“前人所謂的射覆,乃是以易為本,再連絡‘六壬’、‘六爻’、‘奇門’、‘梅花’、‘小成圖’等術為用,方可停止猜度,以是射覆也算是占卜的一種。我並非此道中人,要我作此盲猜,難道是能人所難?”說著,他再次歎了一口氣,又說道:“但是寒山老兄既已劃下道來,不管如何我也要接住,哪怕是亂猜一通也好,又豈能等閒認輸?”
言思道笑道:“敢問寒山老兄,始天子因一己之慾窮兵黷武,執意修建萬裡長城,乃至民不聊生,終令百二秦關毀滅於三戶之楚;但長城橫貫東西,後代曆朝曆代都加以補葺,以此保家衛國、抵抗內奸,那始天子此舉是善是惡?隋煬帝因一己之慾勞民傷財,對峙開鑿京杭運河,鬨得怨聲載道,終激起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煙塵;但運河連通南北,從底子上便當了南北兩地的貨運,可謂福澤萬世之功,那隋煬帝此舉是善是惡?以是任何事物隻要存在,便必然有其利,一樣也必然有其弊,其間所謂的善惡,恐怕連上天都難以評判,又何況是當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