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表親[第1頁/共4頁]

香蘭低頭說了一句：“是。”然後取了東西走到偏堂裡，坐在軟榻上，取出針線對比著花腔兒繡了起來。那花腔兒倒也簡樸，一樣是寶瓶，另一樣是壽桃，香蘭細心選了色彩，飛針走線，忽從寢室裡傳來歡笑聲，豎起耳朵再聽，又能聽到有人絮絮說話。

院內有人應了一聲，緊接著出來個十七八歲的女人，生得高挑結實，眼小眉淡，五官尚算端方，皮膚白淨，卻有點點斑點，雖堆著笑，卻仍能看出一股短長。頭戴玉蘭鈿翠步搖，身穿寶藍緞撒花褙子，白綢裙子，耳上戴燒藍耳墜子，手上一對兒白銀鐲子，打扮麵子爽目，即使她生得不算美人，卻平增了幾分姿色。

她轉過甚朝窗外望去，隻見劉婆子手裡執一把大掃帚，正將滿地落英掃到潺潺流淌的小溪裡去，想到本身原也是望門貴女，現在竟淪完工丫環，謹慎謹慎，到處看人神采，便如同這落入溪水的點點紅英，隨波逐流，運氣半點不由人，不由有些感慨神傷，轉念又想：“現在的境遇，比當初放逐邊疆，非命他鄉強百倍了，還能有甚麼不滿足？繁華繁華早已見過了，家破人亡也經得，孟婆湯未飲又活了一世，這點盤曲再堪不破便枉活了那些光陰年光了。況這人間起起伏伏，運氣無常，誰又曉得本身的人緣境遇究竟如何？本來我做首輔貴女的時候，又何嘗能想到今後竟會碾完工泥呢？一樣的事理，現在我隻是個小丫頭，又何故見得今後冇有翻身的日子！”

曹麗環見新來的丫頭生得仙顏，氣韻高雅，內心便存了妒忌，故先狠命打壓一番，見香蘭乖順，神采便緩了一緩，道：“我這裡事物多些，卻很清淨，屋裡另有兩個丫頭，一個是卉兒，自小在身邊奉侍我的，另一個懷蕊，是老太太給的。這兩個一個管金飾，一個管吃食，外頭另有個劉婆子是原就在羅雪塢粗使的。這兒人丁簡樸，但誰乾得好卻能拔出尖子來，你若真做得好，我也替你跟嫂子美言，早些升你的品級，將來也有一番出息。”

一時曹麗環進屋，劉婆子趕緊躲了出去。曹麗環往廳中八仙桌旁一坐，伸手叫香蘭過來，又高低打量了幾遍，方纔道：“你可知你為何到我這兒來？”

香蘭笑道：“不過是個睡覺的處所，我瞧著這裡好得很。”

香蘭連聲伸謝，劉婆子朝窗外看了看，見迎霜和曹麗環仍站在外頭，便低聲道：“委曲你睡在這小偏堂裡，寢室裡暖閣倒有張床，不過已有丫頭占了。”

香蘭忙道：“女人請看，我裙子上的花便是我繡的。”

曹麗環命懷蕊取來一隻木匣，內裡有十幾條極新的帕子，曹麗環遴選出兩塊，遞給香蘭道：“你去繡這兩塊帕子，花腔子是我昨兒個描的，放在妝台上了，針線匣子在妝台抽屜裡。”香蘭立即領了帕子，正要去拿花腔子的時候，曹麗環又喚住她道：“你領了帕子就去偏堂去繡罷。”說完領著卉兒和懷蕊進了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