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第1頁/共5頁]

萬曆間，曆城令夢城隍索人退役，即以皂隸八人書姓名於牒，焚廟中；至夜八人皆死。廟東有酒坊，肆主故與一隸有素。會夜來沾酒，問：“款何客？”答雲：“僚友甚多，沽一尊少敘姓名耳。”質明，見他役，始知其人已死。入廟啟扉，則瓶在焉，貯酒仍舊。歸視所與錢皆紙灰也。令肖八像於廟，諸役得差，皆先酬之乃行；不然，必遭笞譴。

嫗去，張倚壁假寐。忽有籠燈晃耀，見嫗導一女郎出。張急避暗處，微窺之，二十許美人也。及門見草薦，詰嫗。嫗實告之，女怒曰：“一門細弱，何得包容罪人！”即問：“其人焉往？”張懼出伏階下。女審詰邦族，色稍霽，曰：“幸是風雅士，無妨相留。然老奴竟不關白，此等草草，豈以是待君子。”命嫗引客入舍。俄頃羅酒漿，品物精潔；既而設錦裀於榻。張甚德之。因私詢其姓氏。嫗曰：“吾家施氏，太翁夫人俱去世，止遺三女。適所見長姑舜華也。”嫗去。張視幾上有《南華經注》，因取就枕上伏榻翻閱，忽舜華推扉入。張釋卷，搜覓冠履。女即榻捷坐曰：“不必，不必！”因近榻坐，腆然曰：“妾以君風騷才士，欲以流派相托，遂犯瓜李之嫌。得不相遐棄否？”鎮靜然不知所對，但雲：“不相誑，小生家中固有妻耳。”女笑曰：“此亦見君誠篤，顧亦無妨。既不嫌憎，明日當煩媒人。”言已欲去。張探身挽之，女亦遂留。未曙即起，以金贈張曰：“君持作臨眺之資；向暮宜晚來。恐旁人所窺。”張如其言，早出晏歸，半年覺得常。

萊陽民某晝臥，見一男人與婦人握手入。婦黃腫，腰粗欲仰，意象愁苦。男人促之曰：“來，來！”某意其苟合者，因假睡以窺所為。既入，似不見榻上有人。又促曰：“速之！”婦便自坦胸懷，露其腹，腹大如鼓。男人出屠刀一把，用力刺入，從心下直剖至臍，蚩蚩有聲。某大俱，不敢喘氣。而婦人攢眉忍耐，何嘗少呻。男人丁銜刀，動手於腹，捉腸掛肘際；且掛且抽，瞬息滿臂。乃以刀斷之，舉置幾上，還複抽之。幾既滿，懸椅上；椅又滿，乃肘數十盤，如漁人舉網狀，望某首邊一擲。覺一陣熱腥，臉孔喉膈覆壓無縫。某不能複忍，以手推腸，大號起奔。腸墮榻前，兩足被縶，冥但是倒。家人趨視，但見身繞豬臟；既入審顧，則初無統統。眾各自謂目炫，何嘗駭異。及某述所見，始共奇之。而室中並無陳跡，惟數日血腥不散。

皂隸

張鴻漸

天明，赴縣自首。趙以欽案中人，姑薄懲之。尋由郡解都，械禁頗苦。途中遇女子跨馬過，一老嫗捉鞚，蓋舜華也。張呼嫗欲語，淚隨聲墮。女返轡，手啟障紗，訝曰：“表兄也，何至此？”張略述之。女曰：“依兄平素，便當掉頭不顧，然予不忍也。舍間不遠，即邀公差同臨，亦可少助資斧。”從去二二裡，見一山村，樓閣高整。女上馬入，令嫗啟舍延客。既而酒炙豐美，似所夙備。又使嫗出曰：“家中適無男人，張官人即向公差多勸數觴，前程倚賴多矣。遣人措辦數十金為官人作費，兼酬兩客，尚未至也。”二役竊喜，縱飲，不複言行。日漸暮，二役徑醉矣。女出以手指械，械立脫。曳張共跨一馬，駛如龍。少時促下，曰：“君止此。妾與妹有青海之約，又為君逗留一晌，久勞盼注矣。”張問：“後會何時？”女不答，再問之，推墮馬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