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第1頁/共5頁]
陶由這天富。一年增舍,二年起夏屋。興作從心,更不謀諸仆人。漸而昔日花畦,儘為廊舍。更於牆外買田一區,築墉四周,悉種菊。至秋載花去,春儘不歸。而馬妻病卒。意屬黃英,微令人風示之。黃英淺笑,意似答應,惟專候陶歸罷了。年餘陶竟不至。黃英課仆種菊,一如陶。得金益合商賈,村外治膏田二十頃,甲第益壯。忽有客自東粵來,寄陶生函信,發之,則囑姊歸馬。考其寄書之日,即馬妻死之日;回想國中之飲,適四十三月也,大奇之。以書示英,叨教“致聘何所”。英辭不受采。又以故居陋,欲使就南第居,若贅焉。馬不成,擇日行親迎禮。
異史氏曰:“天下之物,積則招妒,好則生魔,女之妖書之魔也。事近怪誕,治之未為不成;而祖龍之虐不已慘乎!其用心之私,更宜得怨毒之報也。嗚呼!何怪哉!”
黃英既適馬,於間壁開扉通南第,日過課其仆。馬恥以妻富,恒囑黃英作南北籍,以防淆亂。而家所需,黃英輒取諸南第。不半歲,家中觸類皆陶家物。馬立遣人一一齎還之,戒勿複取。未浹旬又雜之。凡數更,馬不堪煩。黃英笑曰:“陳仲子毋乃勞乎?”馬慚,不複稽,統統聽諸黃英。鳩工庀料,土木高文,馬不能禁。經數月,樓舍連垣,兩第竟合為一,不分疆界矣。然遵馬教,閉門不複業菊,而享用過於世家。馬不自安,曰:“仆三十年清德,為卿所累。今視息人間,徒依裙帶而食,真無一毫丈夫氣矣。人皆祝富,我但祝窮耳!”黃英曰:“妾非貪鄙;但很多致豐盈,遂令千載下人,謂淵明貧賤骨,百世不能起家,故聊為我家彭澤解嘲耳。然貧者願富難堪,富者求貧固亦甚易。床頭金任君揮去之,妾不靳也。”馬曰:“捐彆人之金,抑亦良醜。”英曰:“君不肯富,妾亦不能貧也。無已,析君居: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何害?”乃於園中築茅茨,擇美婢往侍馬。馬安之。然過數日,苦念黃英。招之不肯至,不得已反就之。隔宿輒至覺得常。黃英笑曰:“東食西宿,廉者當不如是。”馬亦自笑無以對,遂複合居如初。
郎既釋,遠求父門入書,得從辨複。是年秋捷,次年舉進士。而銜恨切於骨髓。為顏如玉之位,朝夕而祝曰:“卿如有靈,當佑我官於閩。”結果以直指巡閩。居三月,訪史惡款,籍其家。時有中表為經理,逼納愛妾,飾辭買婢寄署中。案既結,郎本日自劾,取妾而歸。
一日方讀,忽大風飄捲去。急逐之,踏地陷足;探之,穴有腐草;掘之,乃前人窖粟,配敗已成糞土。雖不成食,而益信“千鍾”之說不妄,讀益力。一日梯登高架,於亂卷中得金輦徑尺,大喜,覺得“金屋”之驗。出以示人,則鍍金而非真金。心竊怨前人之誑己也。居無何,有父同年,察看是道,性好佛。或勸郎獻輦為佛龕。察看大悅,贈金三百、馬二匹。郎喜,覺得金屋、車馬皆有驗,因益刻苦。然行年已三十矣。或勸其娶,曰:“‘書中自有顏如玉’,我何憂無美妻乎?”又讀二三年,迄無效,人鹹嘲弄之。時官方訛言天上織女私逃。或戲郎:“天孫竊奔,蓋為君也。”郎知其戲,置不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