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穆王篇[第3頁/共4頁]

宋陽裡華子中年病忘，朝取而夕忘，夕與而朝忘；在塗則忘行，在室則忘坐；今不識先，後不識今。闔室毒之。謁史而卜之，弗占；謁巫而禱之，弗禁；謁醫而攻之，弗已。魯有儒生自媒能治之，華子之老婆以居產之半請其方。儒生曰：「此固非卦兆之所占，非祈請之所禱，非藥石之所攻。吾試化其心，變其慮，庶幾其瘳乎！」因而試露之，而求衣；饑之，而求食；幽之，而求明。儒生欣然告其子曰：「疾可已也。然吾之方密，傳世不以告人。試屏擺佈，獨與居室七日。」從之。莫知其所施為也，而積年之疾一朝都除。華子既悟，乃大怒，黜妻罰子，操戈逐儒生。宋人執而問其以。華子曰：「曩吾忘也，蕩蕩然不覺六合之有無。今頓識既往，數十年來存亡、得失、哀樂、好惡，擾擾萬緒起矣。吾恐將來之存亡、得失、哀樂、好惡之亂吾心如此也，斯須之忘，可複得乎？」子貢聞而怪之，以告孔子。孔子曰：「此非汝所及乎！」顧謂顏回記之。

老成子學幻於尹文先生，三年不告。老成子請其過而求退。尹文先生揖而進之於室。屏擺佈而與之言曰：「昔老聃之徂西也，顧而告予曰：『有生之氣，無形之狀，儘幻也。造化之所始，陰陽之所變者，謂之生，謂之死。窮數達變，因形移易者，謂之化，謂之幻。造物者其奇妙，其功深，固難窮難終。因形者其巧顯，其功淺，故隨起隨滅。知變幻之不異存亡也，始可與學幻矣。』吾與汝亦幻也，奚須學哉？」老成子歸，用尹文先生之言，沉思三月；遂能存亡安閒，翻校四時；冬起雷，夏造冰。飛者走，走者飛。畢生不箸其術，故世莫傳焉。子列子曰：「善為化者，其道密庸，其功同人。五帝之德，三王之功，一定儘智勇之力，或由化而成。孰測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