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第1頁/共4頁]

耀希爆笑，周先生也大笑起來，樂不成支，這真是冇法兒好好說話，周先生乾甚麼都行，但陰陽怪氣必然第一名，會損得要命。可貴他沉屙宿疾已製飲食，尚能如此悲觀。隻是笑著笑著，嚴峻地咳嗽起來，耀希趕緊扶著，遞過茶水，周先生搖手不消，指凳子叫她坐下，道：“不逗你啦，我稍稍躺一會兒，待會兒起來了，我們再一起勘定目次。”又指窗外生爐子的許夫人道：“晚餐前你要來，晚餐前，我如何都醒來了。”

耀希聽他這話，就有些笑不出來，“誰曉得，我瞧他精力很好，但是精力和身材是兩回事。”摸一摸耳上的小珍珠，小四從撿海攤子上給她買的，“估計我們還要再留半個月，找王叔叔是找不到了，就按胡先生的叮囑，我們在這裡幫手周先生清算文集。等胡先生到來，我們再回上海。”

大凡讀過一點書的人,都曉得文風這東西如同臉麵普通，有些人天生筆鋒帶著銳氣，如同人五官光鮮,一看便知是誰,更兼諷刺刻薄,連氣質都有——但是反過來講，此人文風越光鮮，也就越輕易仿照。

小四聽她如此安排，曉得周先生那病恐怕是不能好了，長年累月地伏案寫作，抽菸又太狠，心中不覺難過。隻是現在人好好的，要做甚麼事情也都還來得及——不肯再提這話，想起白大哥，說：“實在我想不到你會為他寫這個文章，我覺得你都不管他們了。”

他們一起建立了上海職業救國會，趙敏恒也名列此中，隻是耀希冇有多餘的心機去管金家的事情，救亡週刊創建已畢，將上海方麵的事情安設妥當，便應了主編胡愈之的拜托，來廣州麵見魯迅，為魯迅選集的出版做籌辦。這事亦有耀希自告奮勇的成分，不但是為了見一見心中敬佩已久的文豪，另一頭也是為了刺探王亞樵的動靜。王幫主自從福建事敗，便與他們斷絕音信，有一時傳聞是在香港，有一時又傳聞在廣西，一時又傳聞在這裡。

鐘小四又難為情了，不覺臉上一紅，他的個子是長太快了，自從去了上海，不知是衣食程度進步、還是恰又趕上二次發育，竹子拔節似地猛躥，現在李蜜斯和他說話竟要仰起臉來。聞聲許夫人說：“你們玩去罷，爐子不消看著，就這麼小火燉著就好。”耀希也和他比個“走”的手勢，他那態度卻比疇前沉穩風雅，溫厚地點頭道彆，隨了耀希一同出門。

小四與耀希並肩而行，道：“你們在內裡笑甚麼？笑了一次，又笑一次，連夫人都說你真是活潑，愛說愛笑的，平時先生笑得冇有這麼多。”

“他知不曉得不首要，沙大哥你竟然不曉得我有這個心，白和我熟諳了！”耀希笑道，“疇前我阿誰日報，不也是你賣力做狀師麼？”

“周先生感覺我仿得像不像？”耀希擦著書桌,抬開端來,暴露一個笑來，很奸刁，但爛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