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1頁/共5頁]

顧罡韜問：“幾時解纜？”

這話刺到了蔫蛋子的把柄，彆看他平時三腳踹不出個屁，三錐子紮不出滴血，這一下卻捅了馬蜂窩，因而回罵道：“墊窩狗，你是站著尿尿圖痛快，吃柿子挑軟的捏，俺窮，俺娶不起媳婦，你賊驢日的媳婦在啊達？該不是在你丈人爸的大腿根轉筋吧！”

“那考大學的事咋辦呀？”

“咋成這模樣了？”黛微敏捷幫他脫掉外套，在門外抖了幾下。

薑溝大隊有十個出產隊，二隊最小，獨一150口人，老弱病殘婦女除外，青壯勞力隻剩下二十來個，一下就抽去了七個，讓賀隊長牢騷滿腹。會後，他壯著膽量對陳長太說：“陳支書，俺隊前次派去的五個還冇返來，又一下子增加七個，恐怕拿不下。”

氣候固然酷寒，但是社員誰也彆想躺在自家的熱炕頭上，方纔完工的抽黃引水工程又一次把人們趕出了家門。

蔫蛋子曉得是身後的墊窩狗使壞，用襖袖蹭了一把快流到嘴邊的清鼻，嚷道：“狗日的，誰見過朝前甩蹄子的驢？”

天星慢悠悠地說：“要不咱找幾小我，黑更半夜打斷他一條腿。”

不遠處，顧罡韜悄悄地坐下，撲滅一支捲菸。天已經黑透了，工地上仍然喧嘩，目光所及，探照燈光下的人們如同螻蟻般挪動，燈光以外，烏黑一片，如同萬丈深淵，這讓他感到非常詭異。

“行了！”顧罡韜俄然舉高了嗓音，黛微嚇得一顫抖，“看來今晚我就不該來！我頭大得像鬥一樣，你還亂攪和！”

動員會在大隊戲樓前召開，陳長太在情勢一片大好的總結詞以後，開端宣讀各小隊上勞力的分撥目標。

顧罡韜身邊走著的是蔫蛋子，大夥都心知肚明，要不是為了充人數，隊長甘願挑利索點的婦女也不會挑他。一個二十歲冒尖的大小夥，哈腰駝背的，叫人一看就冇勁。走在蔫蛋子身後，阿誰留著鍋蓋頭的是墊窩狗，墊窩狗上完小學就回家了，他伶牙俐齒，會編故事，歡暢時還能吼兩嗓子秦腔。走著走著，或許是感到走路太單調，墊窩狗伸腳踩住了蔫蛋子的鞋後跟，蔫蛋子身子落空均衡，踉踉蹌蹌向前竄出一截，要不是被顧罡韜一把抓住，必定跌個狗吃屎。

齊浩楠的聲音比顧罡韜還大：“你一貫自作主張。我在你眼裡算老幾！”

“你們大隊又不是你一個知青，憑啥就瞅上你了？”黛微搖點頭，“你好多書都冇看，高考不就擔擱了？”

顧罡韜重重地喘了口氣：“老狗記陳事，我曉得他不會放過我。”

“罡子，我曉得你內心不好受，怪我性子太急。”

這是一支奇特的步隊，一群誠懇巴交的農夫，揹著鋪蓋卷，扛著钁頭鐵鍁，個個頭髮蓬亂，衣衫襤褸。顧罡韜搭眼看去，步隊裡老的老，小的小，有幾個老夫鬍子都白了，卻還儘力做出一副精力昂揚的模樣，在塵霧中跟著大隊人馬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