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清華園內[第1頁/共3頁]

惇王笑罵道：“張嘴就來這一套！我福個鳥氣啊？”

誰也想不到，身邊這個貌不起眼、滿口俗俚的男人，竟然會是一名親王！

惇王說道：“這園子的來源，你不曉得？誰沾上誰不利！除了皇上，竟是誰也壓不住！我給你掰扯掰扯：老誠親王住出去，活著宗爺手裡壞了事；老莊親王住出去，在高宗爺手裡壞了事。以後一百多年，一向做禦苑，倒是啥事也冇有，到了老惇親王住出去，又壞了——嘿，生不齣兒子，絕了後！隻好我來給他當兒子！”

寶鋆驚詫，說道：“瞧王爺這話，如何說的呢？”

說罷，在寶鋆肩上重重一拍，說道：“走，進屋去！”

為了這句話，祺祥政變後，慈禧和恭王，就不肯給惇王派端莊差事了，這就是惇王口中的“一向閒廢到現在”。

寶鋆的話，不算吹噓。

朝陽門內大街燒酒衚衕的惇王府，寶鋆是去過的，清華園倒是第一次來。惇王府和清華園，各有各的管家，是以這個立海。寶鋆是第一次見。

寶鋆給他拍得一顫抖，心想：早傳聞這位王爺好武，手勁兒還真是不小！

這個清華園，提及來大有來頭。本來是康熙年間，聖祖第三子誠親王胤祉的賜園，當時叫做“熙春園”。胤祉活著宗手上獲咎以後，園子轉賜給了他倆的十六弟莊親王胤祿。胤祿又在高宗手上獲咎，園子就收歸皇室，乾隆、嘉慶兩朝，都是皇家禦苑。

所謂“說錯了一句話”，是說那一年——鹹豐十一年，惇王和肅順吃酒的時候，不曉得是借酒蓋臉，還是真喝大了，說了句“老六要造反”。幸虧當時肅順是真的喝醉了，這句話，酒醒以後就不記得了。不然，難保肅順不會拿這個大做恭王的文章。

進了古月堂，換了便服，開上席來。

主菜是一隻熱氣騰騰的涮羊肉火鍋，配菜不過蘿蔔、醬菜之屬。寶鋆的家廚，飲饌極精，甚於貴爵，如許的一頓飯，於他來講，就算“粗糲”了。但他曉得，惇王夙來不講究飲饌，偶然候，幾個芝麻餅，二兩燒刀子，就能打發一頓。如許的羊肉火鍋，在惇王府，就叫“豐厚”了。

惇王本性細緻，但有一樣好處，同人打交道，對方職位愈低，他愈冇有架子。夏天，常常著一件粗葛布短褂子，光著胳膊，搖著一把大葵扇，在什刹海邊一坐，和誰都能聊到一起；夏季，裹件老羊皮襖，去北都城酒館中最低等的“大酒缸”，和扛伕役的擠在一起，把覆蓋在酒缸上的木板當作酒桌，喝燒刀子，吃湯爆肚。

是以箸起箸落，毫不躊躇，裝出一副大快朵頤的模樣。

惇王見他神采微異，格格一笑，說道：“現在輪到我了——就因為說錯了一句話，從鹹豐十一年開端，一向閒廢到現在！這他媽不是‘誰沾上誰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