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大統十五年(公元549年)-冬[第2頁/共4頁]
晨光的紅光中,我站在潼關那巍峨的城樓之下。我從未感到如此孤傲。前無來路,後無歸程。
賀樓齊在內裡說:“這天是不是要下雪了?我們還是早些歸去吧。”
如願說:“不急,等下了雪再回也不遲。”
我一閉眼,加快了前行的腳步。
他不再是那日抱著我走過旖旎迴廊,意氣風發,壯誌滿懷的青年了。
他冷靜看了很久,低沉著聲音說:“是永寧寺。”
無言以對。冇法對他有任何交代。隻浮泛地看著那一地白雪,連淚都不及流下。
忽的腳下咯到了甚麼。我抬腳低頭去看,倒是一支半焦的簽。
他站在那邊,目送著我一步步遠去,走出他的生命。這波瀾壯闊又遙遙無涯的天下,畢竟與我們都無乾係。我們連目之所及之處能看到的這小我,都守不到永久。
我的心不住地顫抖。他都看出來了。我的躊躇,我的扭捏,都一清二楚地落在他眼裡,無所遁形。
他也看到了那簽,現在神采陰沉,無言地看著我。這謾罵陰魂不散,暗藏在工夫裡,靜悄悄從未曾走開。
這就是平生了。
在離潼關十幾裡的郊野,我們在一起度過了最後一夜。這一夜無言,亦無眠。
他的力量太大,我一個踉蹌,幾近要跌倒在地。卻被他穩穩抓住,穩穩貼在胸口。
他笑得勉強:“你不是也冇睡麼?在想甚麼?”
敬愛情是那麼軟弱。
正要說甚麼,他伸手一把捂住我的嘴,在我的額頭上悄悄印了一吻:“不要忘了我。”
可我愛上宇文泰。我何止於愛上他,我還同他有兩個孩子,同他有十多年相伴擺佈的餬口。光陰是如此誠篤的朋友,他將賜與我最多的人,最深地印在我內心。
心驚膽怯。
一陣風吹過來,吹亂了他鬢角的頭髮,幾絲碎髮不循分地貼在臉頰上,在風中顫栗著。
他披著一件紫貂毛邊的玄色大氅,高高大大地站在月光下,朗朗清華,豪氣逼人。
――兩行淚滑落下來。我隔著滾燙的眼淚看他那張已經不再年青的臉。他是漂亮的,神采英拔,芝蘭玉樹。昔日在秦州城外放馬奔馳,側帽風前,該是如何風騷超脫。他是我唸了平生的男人啊。
我的眼又熱了。平生夢得最多就是他,明顯百轉千回地已經近在天涯,卻還是不能夠了。
我點點頭:“願為西南風,長眠入君懷。”
記得那年,我們在這裡求過一支不祥的簽――
昔日裡蒼翠如蓋的參天樹木半邊焦黑,半邊枯萎。那些未及燒儘的色采素淨的梁棟還半掩在坍塌的焦木之下。前麵高高的土台被燒成了玄色,上麵狼藉坍塌著佛塔的遺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