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恭帝元年（公元554年）－ 春[第1頁/共5頁]

我內心心疼著他，抬起袖子去擦他臉上的汗水，混著灰土，擦得我袖子上烏糟糟一片：“這是去哪兒瘋了，大熱的天也不怕熱壞了。”

元烈的行刺畢竟還是突破了我和宇文泰之間的對峙。固然我未搬入雲陽宮，但他卻頻繁地出入聆音苑。

他憨憨一笑：“哪能啊。不時都惦記阿母呢。”

次年正月裡，宇文泰又做了一件大事。作九命之典，以敘表裡官爵。以第一品為九命，第九品為一命。改流外品為九秩，亦以九為上。又改置州郡及縣。共改州四十六，置州一，改郡一百六，改縣二百三十。我們曾經長住的東雍州也改成華州。

“你喜好靈心，她又長你幾歲，我同你阿父倒是非常放心她。將來她若生下宗子，那孩子又還能夠作為，便可按你們鮮卑人的風俗立為嗣子。晉安公主也欺負不到靈心的。”

他笑著說：“明天蘇先生家中有事，冇能上課。我便一大早出城打獵去了。不知不覺就過了晌午，這才往回趕，剛好顛末家家這裡，就出去討口水喝。”

心中俄然一動。疇前的時候，也曾如許將剝好的葡萄送到宇文泰嘴邊呢。那都是哪一年的事了？一個女人的平生，就是對夫君和孩子無儘的牽掛和期盼。

啊，我深怨著他，卻又清清楚楚地明白他的巴望這已經不再是對權力的執迷。這是他對生命的酷愛。

覺兒冷靜點點頭。大抵對婚事還是有些不高興，嘟嘟囔囔說：“還是阿父有福分，能夠將他喜好的女子娶作正妻。”

我內心頭很慌，冇出處地慌。他如同一支蠟燭，用力地燃燒。但是豈不知，燃燒得越用力，就燃燒得越快……

我也老了。

他已經長得比我高了。才十五歲，這幾年還要抽條似的猛長個子。垂垂就脫去稚氣成了頂天登時的男人。六合廣漠高遠，雛鳥終有離巢的一天。

這是長安的第四個天子了。

自孝武西奔以後，關中瘠薄，溫飽滿目。十幾年來不管是軍事還是內政，宇文泰都做了統統他能做的。他固然擅權於長安，但並不是是非不分濫殺無辜的人，反而不分士庶，大力提拔優良的人才進入廟堂，對元氏宗親也一貫謹守該有的禮法。

光陰搖擺匆促。熱血抵不過心寒呀。

汗青是類似的，卻又大相徑庭。永安三年時權臣爾朱榮被天子誅殺之前也是約莫這幅景象。但是這一次，上天挑選的是宇文泰。

“但是你不成能一千年一萬年地守著關中。”我抬頭看著他。這鐵鑄的怪物。隻和我去山林郊野隱逸不好嗎？隻做最淺顯的農夫和村婦，又何嘗不是歡愉？權力吞噬著我對幸運的渴慕。

我一笑：“我又不是他的原配，隻是繼妻罷了。”

我嗔道：“討口水喝倒是小事，隻是別隻要口渴的時候纔想起家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