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大統六年（公元540年）－夏[第1頁/共5頁]

四下一片恭維的笑聲。

他移開了目光。

但是他退後了。

一會兒工夫，宇文泰在世人的簇擁下出來了。

四下裡靜悄悄的，一絲風聲蟲鳴也無。隻要宇文泰那涼徹骨髓的聲音，縈在不安的夜裡。

他們倆竟在一處說話。

宇文泰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有甚麼配不配？她不肯困囿於宅院，我便帶她行軍。她要三千寵嬖一身，我便不納妾隻寵她一個。她冷了給她燃一個火盆，她熱了給她打一會兒涼扇。不就是如許麼？愛一個女人又有多高貴？若運氣肯寬待一些，我願這平生隻她這一個女人，也恨不得她這平生隻和我有一段情。不過是造化弄人，我比你慢了一步，纔多了這很多糾葛罷了。”

我忍不住細細看他。光陰畢竟在他曾如銀月般潔白光彩的臉上留下了陳跡。他的額上有了深深的紋，連麵無神采時都已遮擋不住。也蓄起了髯毛，下巴腮邊密密的一片。

我死命忍住噴湧而出的淚水，一口緊緊咬住右手的手背，緊緊咬下去，咬下去。

是啊，他眉已斷，他劍已拔。他們已經反目，兄弟義絕了。

“你綁架了她……”獨孤公子的聲音淒冷而不甘。

仍然俊美清貴。但是，他愈少笑了。曾經是那樣清俊得空，東風昭昭的男人。

我離座疇昔扶住宇文泰：“丞相醉了。”

宇文泰的聲音冷了下來：“期彌頭，我莫非不曉得麼？這幾年你在洛陽和荊州都勵精圖治收羅民氣，不過是為了有一日將我打倒，將她奪歸去。”

我立足窗下。

但是那和順一閃而過，已經捕獲不到了。

我的底氣，都是宇文泰給的。

內裡沉默了好久。過了好久，久到這裡外三人都成了泥像――

也不過是凡俗女子，未見得有多麼驚為天人的姿色，也並不那麼年青了。又憑甚麼占儘好處，連分寵的妾都冇有一個。

我本想轉成分開，卻模糊聽到了獨孤公子的聲音。

他側眼看我，說：“哎呀，明音！”他低頭看了看本身盞中那清澈透明的米酒，順手往地上一潑，說：“期彌頭，你這酒還不敷好！寡人有上好的葡萄酒！”說著對候在內裡的侍從說：“去，騎快馬出城，把妙勝院裡的葡萄酒取來！”

他似沉浸在這歌頌聲中，半閉著眼，嘴角微翹著，不言不語。

“不得胡言！”獨孤公子回顧輕聲斥她，麵露不悅。她卻一副被夫君嬌寵的模樣，用袖子掩起嘴，抬眼來看我，眼中儘是止不住的和順笑意。

他不是該睡著了嗎？莫不是悄悄在這裡見誰的密使？

宇文泰欣然帶著我赴約――若回絕或孤身前去，豈不是即是低頭？

因著是家宴，便省卻了很多繁文縟節。前些日子柔然又從北邊撤了軍，免除一場戰事，世人的情感都非常輕鬆。席間觥籌交叉，來往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