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大統六年（公元540年）－夏[第3頁/共5頁]

我抬眼偷偷看獨孤公子。他半低著頭，麵色無驚無瀾，不知在想些甚麼。

“不得胡言！”獨孤公子回顧輕聲斥她，麵露不悅。她卻一副被夫君嬌寵的模樣，用袖子掩起嘴，抬眼來看我，眼中儘是止不住的和順笑意。

他說的是金墉城方纔得救那夜。那夜是我們三小我的痛腳。

我忍不住細細看他。光陰畢竟在他曾如銀月般潔白光彩的臉上留下了陳跡。他的額上有了深深的紋，連麵無神采時都已遮擋不住。也蓄起了髯毛，下巴腮邊密密的一片。

世人皆不知宇文泰為何俄然之間如此作態，皆麵麵相覷，不敢出聲。席間墮入了難堪的沉默。

我倚在那綠窗之下，淚水悄悄地流滴下來。

我扶著他，說：“丞相喝醉了，不如去歇著吧。”

獨孤公子有些慍怒：“若不是你巧用奸計……”

總算突破了沉默。世人皆交口獎飾：“好香！公然是好酒！”

我本想轉成分開，卻模糊聽到了獨孤公子的聲音。

獨孤公子俄然說：“這是鄒夫人釀的。”

我扶著他的胳膊，悄悄對他說：“丞相喝醉了，我們不如早些歸去吧。”

我單獨坐了一會兒，感覺無趣，便問了郭氏宇文泰歇息的位置，跟疇昔尋他。或許喝多了酒，正躲在那裡打盹。

宇文泰一臉在外可貴一見的洋洋對勁，命人給眾將斟上，一邊說：“你們可知這酒的來源？”

彆人隨口一句話，都是我們的舊事。

坊間都傳說這位權勢熏天的權臣對這個老婆極儘愛寵之能事，造府宅，供佛窟，行軍兵戈亦帶在軍中，卻又能放她一年在內裡遊山玩水不加乾與。――

宇文泰不成一世。連那些女眷看我的眼神亦有分歧。

宇文泰聽了，不覺得意地嗬嗬一笑，說：“若要寡人給她畫眉，她很難出門了。”

連剋日茹茹退兵以後宇文泰會立即呈現在秦州，都是特地繞道來接她回長安的。

宇文泰牽著我的手，笑著對獨孤公子和世人說：“來晚了，諸位恕罪。”

夜風吹得馬車的簾子嘩嘩作響。宇文泰倚在坐靠上半閉著眼，似是養神。半晌，他俄然牽過我的手，手指悄悄撫過手背上咬破的傷口。

宇文泰也看著他，手中的酒盞剛端到口邊，停在那邊，不上不下。

我從不曉得，他為那件事情一向自責到現在。我一向覺得，我殺了他孩子的母親，在他的內心，我早已滿手血汙，臉孔猙獰。

“我頭疼得短長。”

“鄭偉、趙肅、柳虯，你將他們調離我身邊，又將我調任隴右，不過是為了斬我羽翼，防著我有充足的力量勤王事，清君側。”

他輕聲說：“彆是早晨喝了酒又吹了風的原因。這就回吧。”說完轉頭與世人告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