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大統五年（公元539年）－夏[第2頁/共4頁]

宇文泰拿過那巾子，蘸了藥汁，和我一起給覺兒悄悄擦著，一邊問：“還在生我的氣？”

見我冇說話，眉生趕緊介麵說：“都好幾天了，小公子一向吃不好也睡不好，整夜地哭鬨。昨兒才找了大夫來開了藥祛火。夫人不放心小公子和乳母睡，早晨就抱了過來。”

那婢女臉上神采微微一變，隨即說：“這裡冇有乙弗皇後，我家仆人是妙勝師父。不知客人是哪位？”

他渾身微微一顫，這才緩緩轉過身來，伸手重撫著我的臉頰，看著我，嘴唇輕顫著。半晌，放下了手，隻說：“早些返來。”

他說：“眉生你先出去吧。”

“我是長安來的。我姓鄒。”

我能去那裡？建康回不去了，亦已同如願死彆。我能往那裡去？六合茫茫，我該去那裡？

心已被挖空了。本來我的婚姻，竟是一場經心設想好的騙局。他們一步步誘我入局，棍騙了我獨一的東西。

我沉默無言。

她一笑：“當年馮翊公主病死，宇文泰向梁主求娶你，又為你興建聆音苑，長安滿城風雨。”

我也馳念覺兒。生下他三個月不到，我這個阿母就狠心拋下了他。內心不是不痛。但是我和他父親之間，若一向那樣下去，終會傷害到他。

“你承諾我不必困囿於此。你承諾我，若我情願，能夠縱情山川。”

連宇文泰何時出去的都不曉得。

“師父曉得我？”我有些驚奇。自從嫁給宇文泰以後的每個新年，我都是跟著他在長安以外的處所，是以從未曾入宮向皇後妃嬪拜年。何況此時我是男裝。

他雙手負在身後，側過甚來冷冷問：“你會去找他？”

侍從每隔三五日便會將我的動靜飛鴿傳書給他，隻是從冇見他捎來隻言片語。

此時雖是灰色布衫，那一頭剛長出不久的頭髮倒是頗惹人諦視。似是在用心蓄髮。

大抵過了一個月，宇文泰來了。

我跟著她往裡走。那禪院正中是個佛堂，東西各有一排配房。十幾間屋子掩映在蒼鬆翠柏當中，屋子之間交來回回不時地走過幾個侍婢。看模樣，元戊派來照顧他母親的人很多。

送走了姚氏，府裡再冇有她開朗的笑聲，突然變得冷冷僻清。宇文泰一向留在長安，隻是我從出殯以後就再冇見過他了。

一個身形中等的婦人膜拜鄙人，沉默不動。

但是現在這些都不再有代價。

隻要一個孩子尚可安慰。

阿誰婢女一向將我領到佛堂外。內裡正中一尊不大的木身立佛像。身前貢案上香火供果一應俱全。

我看著他。那窄瘦的臉黑了一些，下巴上長出了唏噓的鬍渣，添了幾分滄桑。

我點點頭。

誰說男民氣狠？在情愛裡，女人比男人更心狠。隻要令她絕望心死，她便毫不包涵，乃至不吝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