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永安二年（公元529年）－ 秋[第1頁/共4頁]

他俄然說：“和我一起回籍吧。”

他忽而口氣又軟了下去，連看著我的眼神都浮起了哀傷。

但是爾朱榮顧忌他，乃至顧忌他的阿奴宇文泰，總擔憂他們兄弟有異心，要聯手將他顛覆。他將他們都帶到晉陽，然後藉端殺了洛生。

許是宇文泰的事令他憂心至極，許是我真的將他惹怒了。總之破天荒頭一回。

獨孤公子暮年便與洛生瞭解。他說，宇文洛生風雅漂亮，很得將士戀慕，也很會兵戈。昔日葛榮很正視他，封為漁陽王，統領宇文氏的部曲。

“我不要。”我掙開他的手臂。

“莫離，你到底在想甚麼？你一再地回絕我，若即若離，我不能不想，你是在追求退路。但是我們另有退路嗎？我們亂世相逢，纏綿歡好，我們另有退路嗎？你可曾想過，我也會因為你的回絕難過，氣憤，我也會悲傷？”

他竟如許想我。我對他一見鐘情，再見傾慕。我跟了他，存亡由他，那裡另有退路？

我轉過甚去，沉默不語。心中方寸之間，已展轉千萬遍。

我太老練了。我不懂他的心。

不說這滾滾塵凡，就是那小小的春熙樓，幾年中我又冷眼旁觀過多少愛恨？那些男人一朝溫存，纏綿愛語說儘，回身便忘，又去尋下一場風騷。

轉眼已是傍晚。又一日消磨疇昔。外邊到處兵荒馬亂，如此得一日落拓，已是豪侈了。

可項羽的身邊，直到死，都隻要一個虞姬。

正要回城，有軍中部下親信倉促而來，伏在他耳邊輕語了一陣，又倉促而去。他的神采隨即丟臉了。

“我的光榮，我的名譽，我的繁華繁華，都想給你。”他貼在我耳邊輕聲細語，“能給的，不能給的，我都想給你……莫離，我想為你掙一個天下。”

這一年七月的一天，雖已入秋，但暑熱未退。我們出城去洛水邊放馬消暑。

他哈哈大笑：“我在你內心隻是項籍一流？”

提及來，也的確是無私的設法。

哪怕他勇而無謀，哪怕他不得善終。隻要他對她，風風雨雨，堅若盤石。

我掩口輕笑：“那公子去吧。恰好回籍看看——現在也封侯了，繁華不回籍，如錦衣夜行。”

嗬，本來情愛會將一小我變得很寒微。對方高山仰止，本身低入灰塵。於我於他，都是如此。

竟發明，我不敢。我已愛他愛到，不敢把本身全數交給他了。

同赴塵凡，共度悲喜。

他不看我，不動，亦不回絕。

“藉口！”他俄然發作，把我嚇了一跳。

我又令他難過。

我啞著聲音，漸漸說：“公子，如願……如有一天你不再愛我，請答應我帶著莊嚴分開。即便有一天你不再愛我，嫌棄我，仇恨我，也請不要輕瀆……我們本日的恩典……”

我心境翻湧，脫口而出：“不消公子為我留下甚麼，隻願你存亡都帶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