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冷（4）[第1頁/共3頁]

韓太太一提起天星，就勾起了滿腹傷感：“一樣的後代，你冇一樣地待承啊！是天星這孩子笨嗎？不爭氣嗎？讓他考大學了嗎？連高中都冇考，就進廠當學徒去了，那年，他才十五啊……”

韓太太剛纔聽到韓子奇痛苦的自責，也曾感到一絲安撫，卻不料丈夫的話題一轉，九九歸一又落在新月身上，貳內心最占處所的還是新月！

“好‘腮拜卜’都給了新月了，錢儘著她花，學儘著她上，但是，她能替得了她哥嗎？”韓大太擦著淚，喃喃地說，“我不是不疼新月，不是重男輕女，女人畢竟是個女人，她替不了兒子啊！”

“就這事兒，”他說，“我已經承諾新月了，你就彆再……”

“哼，甭管甚麼‘大’，都甭考了！”韓太太沉默了半晌，才說，臉上陰沉沉的。

“我不也承諾了嗎？”她冷冷地一笑。

韓子奇竟被她問住了。

她煩亂地從床上坐起來，翻開了檯燈。檯燈下鮮明擺著她的報名單，“升學誌願”那一欄還空著，她不曉得明天將如何交給教員？已經立下破釜沉舟之誌的女人麵前另有一道難以超越的停滯，這停滯竟然來自她的生身之母！

“如何不可？一個女人家，能上完高中，也就足矣！眼瞅著大了，聘小我家兒，我也就結壯了，免得老在外頭瘋，想拴都拴不住！上大學有甚麼用？說洋話有甚麼用？你還想把她送到本國去是如何著？”

新月尾子冇有推測，就在她愁思百結不能成眠的夜晚，她45的父母也底子冇有入眠。上房東間的寢室裡，這一對老伉儷就女兒的升學題目，在深夜進入了本色性的構和。

“有話就說吧，不還是為那件事兒嗎？”還是她先突破了沉默。

年近花甲的韓子奇已經有十幾年反麵老婆同榻而眠了。上房的東間，是他們疇昔的寢室。隔扇門裡，*牆擺著榆木擦漆大立櫃，南牆窗下一式四件包著銅角帶著銅釦兒、銅鎖的衣箱，東麵*牆一隻硬木茶幾，兩張明式*背椅。挨著床的處所，一頭兒是帶抽屜的床頭櫃，一頭兒是錢櫃和打扮匣。全套傢俱都是搬入新房那年買的龍順成桌椅櫃箱鋪的“百年牢”。牢是真牢，算來已經二十五年了，至今都冇走樣兒，隻是都舊了，色采暗淡了。北麵，一張大銅床占有了房間的四分之一。自從韓子奇百口搬進了“博雅”宅，就淘汰了北方新式的土炕，買了這類西式大銅床，兩端兒高高的床欄上鑄著浮雕纏枝花草，洋味兒的古色古香，和這房間的雕花隔扇、硬木傢俱倒也調和。床欄上的斑紋，凹處已經鏽跡斑斑，凸處磨得閃光鋥亮，像古玩似的。這兒至今仍然在名義上是他們伉儷倆的寢室，床上是兩隻枕頭、兩條被子，而實際上，韓子奇從四十多歲起就冇再住過這兒，他的寢室是西間的書房，那張西式大沙發，便是他的臥榻了。他每天一早到特種工藝品收支口公司去上班，到早晨才返來，這間書房兼寢室是常常鎖著的。後代們也並不曉得他們之間的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