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女帝師三(29)[第1頁/共6頁]
“我說,皇後是一個好人。”誰說不是呢?做貴妃時,忍性多思。母範天下,令出公心。禮敬妃嬪,寬待宮人。後宮諸子,視如己出。她待我有知遇之恩、提攜之德,我卻令她身處可疑之地,百口莫辯。她從冇有逼迫過我,我卻硬起心腸讓她死不瞑目。
她終是冇有力量,由著我將錦被拉扯到她的肩頭。相距更近,我已經能聞到她口中或新奇或陳腐的藥氣,那是將死之人獨占的惡臭。心中有討厭,有憐憫,有稱心:“回娘娘,自鹹平十三年春季,微臣受命查驗俆女史溺斃文瀾閣一案始,便知娘娘狐疑家父。初聞家父在汴河上遭了河盜,微臣便有些不信,因而命弟弟朱雲細心查訪,方知來龍去脈。”
我寧定半晌,歎道:“今後尋不到的,豈止這半壺茶呢?”
皇後冷冷地盯著我道:“不必。”我隻得端端方正地跪著,垂手不語,不一會兒便膝頭生疼。皇後艱钜地撐起家子,靠在枕上氣喘籲籲,很久道:“花言巧語!本宮問你,本宮的平陽究竟是誰滅頂的?”
芳馨想了想,恍然道:“既已冇法考證,便聽一聽也並無壞處。天然是要聽的。”頓了一頓,眉心略寬,“陛下既然聽過,就不會指責女人了,這又是好事中的功德啊。”
我退出寢殿向西暖閣的方向走了幾步,俄然麵前一暗,胸口一疼,不得不立足扶牆:“不必了。在公主麵前,我隻要忸捏。”
我起家向前,重新跪在他的腳下,伏地答道:“漱玉齋女錄朱氏拜見聖上。”
芳馨道:“天然。凡是陛下有一絲狐疑,婉妃娘娘如何能安然度日?”
芳馨道:“奴婢扶女人安息一會兒。”說罷搶先開了走廊絕頂通向西暖閣的門,熱氣劈麵而來,一道暖和的燈光如春水流瀉,心生無窮神馳。終究到了這裡,到了這一步,這半晌的小憩於我相稱首要。
我微微一笑道:“姑姑,倘若你是他,你會如何行事?”
晉時叛臣蘇峻曾道:“我寧山頭望廷尉,不能廷尉望山頭。”[72]於我和熙平亦然。
皇後頓時語塞,歪在枕上爬不起來。忽見她喘著粗氣,嗬嗬大笑起來,桃紅色的床帳上如潑墨般灑上幾溜血點子。胸中收回爆裂的聲響,嚇得我跌坐在地上。笑過以後,她淒然欲絕,要求我道:“你就不肯說一句實話麼?”
皇後與慎妃幼年時同用《蜉蝣》中的疊字來為丫頭取名,想來都“心之憂矣”,念“於我歸處”吧。
太醫道:“啟稟陛下,皇後病重之人,本該服了藥早些安息,卻不知為何,俄然動了大氣,乃至肝氣結鬱,一時不能紓解,這才……”
我低聲道:“皇後臨死之際秉開統統人等,隻為套取我的話。約莫她覺得我會對一個將要離世的不幸人透露所謂的‘真情’。但是她若單獨帶著這‘真情’去了,不是白忙一場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