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女帝師五(18)[第2頁/共6頁]

走出百來步，忽聽身後響起一陣馬蹄聲和鑾鈴聲。有人騎馬追了上來，遠遠愣住。他下了馬，朗聲道：“君侯留步。”

高暘早已過而立之年，西南的戰事與瘴氣，在他臉上留下金石普通結實堅冷的陳跡。一張臉清臒骨瘦，恰好笑意溫和，帶著數度穿越存亡的淡然恐懼。一身白綠衣衫，整小我都灰濛濛的，像一竿偷生的枯竹。初見的一頃刻，我的確有些認不出他了。七年間，我們都老了。

綠萼道：“簡公公說，請女人明日一早從朱雀門進宮，再與陛下一道出宮。”

綠萼道：“簡公公說了，皇後不去，後宮也無一人跟著去，隻要女人一人伴駕。”

我笑道：“你是說，你是白，我是黑？”

回到昌隆裡，已近亥時。馳驅一日，身心俱疲，一回府便和衣倒在西耳室的榻上一動不動。屋裡顯是燒過了火盆，還透著陳皮貧寒酸香的氣味，不一會兒，領口已出了一層汗。綠萼帶著兩個丫頭輕手重腳地走出去，道：“奴婢奉侍女人洗漱，女人早些安息吧。”

高曜道：“你去南書房坐一會兒，待朕換衣，就來與你說話。”

銀杏道：“女人，便見一麵又如何呢？”

【第十三節 如有王者】

高曜下了朝，見我在定乾宮門口恭立等待，不由笑道：“如何不去月華殿坐著等？北風裡站著，謹慎又病了。”

我本想辯駁兩句，客氣兩句，再欣喜兩句。誰知話到嘴邊隻剩淡淡的幾個字：“無可悲喜？也是呢。”

綠萼見我有了笑容，這才鬆了一口氣，一麵俯身除下我的繡鞋，一麵又道：“奴婢纔剛聽銀杏mm說，女人在仁和屯遇見信王殿下了。”

銀杏道：“信王殿下說他本日出遊，路過仁和屯，就出去拜祭一番。不想女人也來了，當真是巧。”

我感喟道：“他老了。”

我淺笑道：“陛下不是早已有書佐女官了麼？現在誰不曉得，陛下倚重封女典。”

高暘忙從掛在馬鞍左邊的承擔中取出一席黑氈大氅，舒臂欲為我披上。我下認識地格開他的右臂，道：“殿下不必操心。”因這些年隨劉钜學過三招兩式，這一下用力過猛，竟令他的右臂甩開半尺，大氅飄落在地。高暘非常不測，呆了好一會兒才無法地拾起大氅。

我不睬會她，隻問道：“我與泰寧君去白雲庵的事情，是誰多口奉告了信王？”

我哼了一聲：“我就是太寬和了，他們纔敢如此冇端方，私行泄漏我的行跡。奉告府裡，再有下次，就攆出府去。反正有高淳縣侯府接著，餓不死。”

銀杏急了：“女人莫非不想見殿下麼？”

銀杏還要勸，我冷冷道：“這是家規，不得貳言！”

即位五年，高曜仍舊在日華殿南端的小書房中措置公事。書房比五年前更加狹小，到處堆放著冊本和奏疏，像潮流普通湧到門口，堵了半扇門。西窗下的簿冊層層沉澱，遮住了半截窗。屋子裡清冷暗淡，墨香濃烈得近乎發臭，一攤半乾的硃砂墨觸目驚心。這裡無處可坐，我隻得站在角落裡發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