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九四章[第1頁/共5頁]
柳朝明站在背光處,對蘇晉道:“老禦史平生,曾十二回入獄,無數次遇險。景元五年,他去湖廣巡案,本地官匪勾搭,將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以手擋刀,被斬冇了右手五指,他冇有退;景元八年,聖上猜忌平北大將軍有謀反之心,他冒死勸諫,被當作翅膀關入詔獄三年,受儘折磨,他冇有退;景元十一年,聖上廢相,以謀逆罪連累萬餘人,他自詔獄一出便進言切諫,聖上一怒之下要殺之,他仍然未改初誌。”
柳朝明道:“蘇時雨,本官知你不肯退,本官隻是想奉告你,許郢之死,隻是千千萬萬接受抱恨而終的人之一,而身為禦史,你隻能直麵如許的挫難,即使滿眼荒唐,也當如老禦史普通,暗夜行舟,隻嚮明月。”
柳朝明看著她,俄然歎了一口氣:“你傳聞過謝相麼?”
周萍方起家就聞聲叩門聲。天未明,蘇晉站在屋外,眼底烏青,約莫是展轉考慮了一整夜:“小侯爺的密帖呢?拿來給我。”
傘麵是天青色的,通體一派寂然,大理寺的衙差已先一步尋著這傘的貴氣將她往署裡請了,蘇晉這纔想起,這高貴傘是方纔那位落轎大人用的。
張石山看她這副模樣,心中已是動容,方要起家去扶,卻被一旁伸來的手攔了攔。落轎大人端著茶,漸漸踱到蘇晉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本官同你說幾句實在話,你聽好。”
“走的時候,晁清人還在?”
柳朝明道:“饒是如此,他仍受了杖刑,雙腿壞死,餘生十年與病榻藥石為依。”他回回身看入蘇晉的眼:“蘇時雨,在你眼中,許郢的死是甚麼?是故交憾死不留明淨的遺恨,還是彼蒼不鑒鬼神相泣的奇冤?或者都不是,他的死,隻是你親曆親嘗的一出人生悲慘,而這悲慘奉告你,好了,能夠了,不如就此鳴金出兵?”
蘇晉將桌上一杯冷茶潑到硯台裡,碾墨鋪紙,落筆就答。周萍在一旁看得觸目驚心,趕緊將門掩上,跟過來問:“昨日我要燒這密帖,你攔著不讓,內心就有這籌算了?”
宮中端方嚴苛,雖說密帖經手之人甚少,但若鐵了心要查,也不是查不出的。半年前,欽天監一名司晨就因幫十四殿下代擬了一道策論被活活打死。
蘇晉被這話一堵,半晌才吐出一個“是”,雙膝落在地上,重重磕了個響頭,“請張大人幫門生一回。”
鄰屋的周通判看到了,問:“那位張大人將你回絕了罷?”又點頭歎道:“我勸過你,這些當官的老不修,活似臭茅坑裡的石頭,一則陳腐,二則嗜‘蠅’,你何必自取其辱。”
艱屯之年,三法司碰到毒手案子無不往外推的,大理寺肯接辦已是天大的情麵,可比及禮部審完公文,動手找人又是甚麼時候?讀書人一輩子盼著金榜落款,後日便是殿試,晁清等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