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王秀才議立偏房嚴監生疾終正寢(2)[第1頁/共4頁]
過了燈節後,就叫心口疼痛。初時撐著,每晚算賬,直算到半夜鼓。厥後就垂垂飲食不進,骨瘦如柴,又捨不得銀子吃人蔘。趙氏勸他道:“你內心不安閒,這家務事就丟開了罷。”他說道:“我兒子又小,你叫我托阿誰?我在一日,少不得摒擋一日。”不想春氣漸深,肝木克了脾土,每日隻吃兩碗米湯,臥床不起。及到氣候和暖,又強勉進些飲食,掙起來家前屋後逛逛。挨太長夏,立秋今後病又重了,睡在床上。想著田上要收早稻,打發了管莊的仆人下鄉去,又不放心,內心隻是暴躁。
施禮已畢,大廳、二廳、書房、內堂屋,官客並堂客,共擺了二十多桌酒菜。吃到半夜時分,嚴監生正在大廳陪著客,奶媽倉猝走了出來講道:“奶奶斷了氣了!”嚴監生哭著走了出來,隻見趙氏扶著床沿,一頭撞去,已經哭死了。世人且扶著趙氏灌開水,撬開牙齒,灌了下去,灌醒了時,披頭撒發,滿地打滾,哭的天昏地暗。連嚴監生也無可何如。管家都在廳上。堂客都在堂屋候殮。隻要兩個舅奶奶在房裡,乘著人亂,將些衣服、金珠、金飾,一擄精空,連趙氏方纔戴的赤金冠子滾在地下,也拾起來藏在懷裡。嚴監生倉猝叫奶媽抱起哥子來,拿一搭麻替他披著。當時衣衾棺槨,都是現成的。入過了殮,天賦亮了。棺木停在第二層中堂內,世人出去參了靈,各自散了。次日送孝布,每家兩個。
那一日,早上吃過藥,聽著蕭蕭落葉打的窗子響,自感覺內心虛怯,長歎了一口氣,把臉朝床內裡睡下。趙氏從房外同兩位舅爺出去問病,就告彆了到省會裡鄉試去。嚴監生叫丫環扶起來強勉坐著。王德、王仁道:“好幾日未曾看妹丈,本來又瘦了些,喜得精力還好。”嚴監生請他坐下,說了些恭喜的話,留在房裡吃點心,就講到除夕晚裡這一番話,叫趙氏拿出幾封銀子來,指著趙氏說道:“這倒是他的意義,說姐姐留下來的一點東西,送與二位老舅添著做恭喜的盤費。我這病勢沉重,將來二位回府,不知可會的著了?我死以後,二位老舅照顧你外甥長大,教他讀讀書,掙著進個學,免得像我平生,整天受大房裡的氣!”二位接了銀子,每位懷裡帶著兩封,謝了又謝,又說了很多的安撫的話,道彆去了。
第三日成服,趙氏定要披麻帶孝,兩位舅爺決然不肯,道:“‘名不正則言不順’,你現在是姊妹了,妹子替姐姐隻帶一年孝,穿粗布孝衫,用白布孝箍。”議禮已定,報出喪去。自此,修齋、理7、開喪、出殯,用了四五千兩銀子,鬨了半年,不必細說。趙氏感激兩位舅爺入於骨髓,田上收了新米,每家兩石,醃冬菜每家也是兩石,火腿每家四隻,雞、鴨、小菜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