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牛浦郎牽連多訟事鮑文卿整理舊生涯(2)[第1頁/共4頁]
這鮑文卿住在水西門。水西門與聚寶門附近。這聚寶門,當年說每日出去有百牛千豬萬擔糧,到這時候,何止一千個牛,一萬個豬,糧食更無其數。鮑文卿進了水西門,到家和老婆見了。他家本是幾代的戲行,現在仍舊做這戲行停業。他這戲行裡,淮清橋是三個總寓,一個老郎庵,水西門是一個總寓,一個老郎庵。總寓內都掛著一班一班的伶人牌,凡要定戲,先幾日要在牌上寫一個日子。鮑文卿倒是水西門總寓掛牌。他戲行端方最大,凡是本行中有不公犯警的事,一齊上了庵,燒過香,坐在總寓那邊品出不是來,要打就打,要罰就罰,一個字也不敢拗的。另有洪武年間起首的班子,一班十幾小我,每班立一座石碑在老郎庵裡,十幾小我共刻在一座碑上。比如有祖宗的名字在這碑上的,子孫出來學戲,就是“世家後輩”,略有幾歲年紀,就稱為“老道長”。凡遇本行公事,都向老道長說了,方纔敢行。鮑文卿的祖父的名字卻在那第一座碑上。
次日,向知縣備了席,擺在書房裡,本身出來陪,斟酒來奉。他跪在地下,斷不敢接酒,叫他坐,也到底不坐。向知縣冇何如,隻得把酒菜發了下去,叫管家陪他吃了。他還上來謝賞。向知縣寫了謝按察司的稟帖,封了五百兩銀子謝他。他一厘也不敢受,說道:“這是朝廷頒與老爺們的俸銀。小的乃是賤人,怎敢用朝廷的銀子?小的若領了這項銀子去養家口,必然折死小的。大老爺天恩,留小的一條狗命。”向知縣見他說到這地步,不好強他,因把他這些話又寫了一個稟帖,稟按察司,又留他住了幾天,差人送他回京。按察司聞聲這些話,說他是個白癡,也就罷了。又過了幾時,按察司升了京堂,把他帶進京去。不想一進了京,按察司就病故了。鮑文卿在京冇有背景,他本是南京人,隻得清算行李,回南京來。
鮑文卿雖則因這些事看不上眼,本身卻還要尋幾個孩子起個小班子,因在城裡到處尋人說話。那日走到鼓樓坡上,遇著一小我,有分教:
相逢相逢,舊友更添氣色;
畢竟不知鮑文卿遇的是個甚麼人,且聽下回分化。
過了幾日,公然差一個衙役,拿著書子,把鮑文卿送到安東縣。向知縣把書子拆開一看,大驚,忙叫快開宅門,請這位鮑相公出去。向知縣便迎了出去。鮑文卿青衣小帽,走進宅門,雙膝跪下,便叩老爺的頭,跪在地下請老爺的安。向知縣雙手來扶,要同他敘禮。他道:“小的多麼人,敢與老爺見禮!”向知縣道:“你是下屬衙門裡的人,何況與我有恩,如何拘這個禮?快請起來,好讓我拜謝!”他再三不肯。向知縣拉他坐,他決然不敢坐。向知縣急了,說:“崔大老爺送了你來,我若這般待你,崔大老爺曉得不便。”鮑文卿道:“雖是老爺要格外汲引小的,但這個乾係朝廷體統,小的決然不敢。”立著垂手回了幾句話,退到廊下去了。向知縣托家裡親戚出來陪,他也斷不敢當,掉隊叫管家出來陪,他才歡樂了,坐在管家房裡有說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