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尷尬謝道韞[第1頁/共4頁]
韓康伯微窘,他最精於易象之學,當即道:“象曰‘天行健’,象有實象假象,如何辨析之?”
謝道韞應道:“便是昨日。”
護軍將軍江思玄笑道:“會稽王,莫忘了另有一局棋。”
陳操之道:“易之所謂實象假象者,若地上有水、地中生木升也,皆非虛言,故言實象;假象者,若天在山中、風自火出,如此之類,實無此象,假而為義,故謂之假,並非真假之假也。昔日王弼恐讀易者拘象而死於言下也,於其《易略例》申明曰‘故言者以是明象,得象而忘言;象者以是存意,對勁而忘象,但是忘象者乃對勁者也,忘言者乃得象者也’……”
孫綽玄辯曾輸給範寧,當即點頭道:“範武子與陳操之可稱一時瑜亮,當有一番狠惡舌辯。”
易學名家、玄辯妙手韓康伯左手執玉快意,小扣右掌心,彷彿僧徒敲木魚,問莫非:“易之服從,其體何為?”
韓康伯問:“六經、語、孟,未曾言體用二字,何也?”
老衲竺道潛合什道:“善哉,陳施主此言暗合佛典――”緩緩唸誦道:“恩則孝養父母,義則高低相憐,讓則尊卑敦睦,忍則眾惡不喧,菩提隻向心覓,何勞向外求玄!”
韓康伯、庾蘊俱無言,孫綽孫興公歎道:“聽陳操之此言,但覺昔日所作之玄言詩俱廢,正所謂喪所懷來,無所得而返。”
八州大中正俱無貳言,那庾蘊固然不甘心,但也曉得這個陳操之的確有過人的才調,連韓康伯、孫綽都自認不敵,他若再不識進退,硬要刁難,隻會象兄長庾希那樣損及本身清譽,對於陳操之,隻要徐圖後計。
庾蘊道:“王輔嗣論易,一家之言也,並非千古不移之論,不然,周易何故傳播!”
範武子道:“非是過譽,子重昨夜所言‘無善無惡乃心之體、有善有惡乃意之動、知善知惡為有知己、為善去惡當在格物’,隻此四句,若生髮擴大開去,便是一門新儒學。”
陳操之道:“夫子每言不過有體有效,爽直而明通之論也,辨析義理,妙在會心,何必皆先賢所曾言乎?”
司馬昱朗聲大笑,即命酒保取圍棋來,讓陳操之與江思玄對弈一局。
範武子道:“陸公,鄙人極力了,要想在儒玄上佩服陳子重,就算王輔嗣、鄭康成在此,亦是勉為其難。”
隻聽陳操之說道:“說理陳義者取譬於近,假象於實,覺得研幾探微之津逮,賢人立言,發矇後學也,窮理析義,須資象喻,但是慎思明辯者有戒心焉,遊詞足以埋理,綺文足以奪義,不能對勁忘言,則將以詞害意,假喻也而認作真質,斯亦學道致之者之常弊。是故《易》之象,義理投止之蘧廬也,藥餌以止過客之旅亭也;《詩》之喻,文情之所歸宿也,倘視易之象如詩之喻,妄言覓詞外之意,超象揣形上之旨,喪所懷來,而亦無所得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