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渡劫[第1頁/共3頁]

在我登上馬車回身的半晌，我再一次昂首瞻仰高不成攀的劍門關。西天殘陽如血，我聞聲奔騰不息的河水朝我澎湃襲來。

祁夜與賀蘭寂二人的身材不竭往下墜落。他在我的視野裡垂垂遠去，雙手逗留在半空中，掌內心還殘留著他手心最後一絲溫度。

門閥與宗室，各懷鬼胎相互操縱。天子善均衡之術以馭朝綱，笑談之間翻覆國土。金吾與羽林相互殘殺，這益州娟秀清幽的山川，不若野心勃勃之人鮮血淌成的河水、白骨鋪就的山川，更令帝王龍心安穩愉悅。

蕭氏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但是宇文世代忠心耿耿，我不知哪一個環節出了忽略，讓父皇發覺出我的私心，導致終究害了祁夜。

我的天下在瞬息間坍塌，被淚水洗刷的雙眼裡隻剩板滯。來自外界的喧嘩逐步在耳朵裡清楚，金吾與羽林殺紅了眼，劍門關外眨眼間血流成河，我的四周早已變成白骨屍山，蒙上渾濁的血腥，彷彿人間煉獄。

我不驚駭死，反而等候循環轉世。此生太多事早已身不由己，我隻盼來世不要再出世於帝王之家。但是我又無端驚駭嫡親之人的滅亡。鬼域路上一碗孟婆，讓他忘懷當代與我糾葛的各種，即便下輩子再次遇見，如若倉促擦肩，如許的等候又有甚麼意義？

我的心被揪緊，強忍住翻滾的哀痛，道：“金吾大將軍護駕有功，我將當即前去益州稟明父皇。金吾派出二人護送我入關，其他之人留在此地。不管存亡，若三日以內找不到將軍，休怪昭元不包涵麵！至於剩下的羽林衛……”

出世在帝王之家的後代，畢竟不配具有真情。曾經我想擺脫運氣的剛強終究在不成順從的滅亡麵前，低下了它崇高的頭顱。

我忽而破涕為笑，隻是這笑聲苦楚，驚嚇到了世人。充滿血汙的臉上扭曲的神情醜惡非常。高息月自誇聰明一世，卻不過是皇權手中一枚小小的棋子。若我能早一日看破我與宇文祁夜所謂的緣分不過來自一場權力的買賣，若我能不為情動，統統會不會走不到本日這一境地？

奔湧的江水被炸得彷彿一條被驚醒的巨龍，銀色的身軀騰空騰起數十丈高，刺眼的陽光暉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麵上，生生刺痛了我的雙眼。

我的笑聲愈發大聲，笑聲中帶著苦澀的諷刺，笑得流出了眼淚，笑得頭頂的豔陽涼成了慘白的月光，胸腔裡隻剩下白茫茫的虛空。

祁夜幽深的目光在我臉上逗留了一刹，嘴角勾起一絲淺笑，旋即閉上了眼睛。那一刻，我彷彿聞聲運氣的鐘聲，在我心口撞擊出沉重的感喟。

我的目光掃過，兵士們皆是昂首，大氣都不敢再出一聲。半晌，我聞聲有人傳來纖細的抽泣聲。

終究，這一場力量差異的博弈，讓我成了走到最後的人。我看著麵前廝殺的場麵，血光四濺，搏鬥戾氣觸目驚心，心中卻無悲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