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蒙恬列傳[第1頁/共3頁]

始皇欲遊天下，道九原，直抵甘泉，乃使蒙恬通道，自九原抵甘泉，塹山堙穀，千八百裡。道未就。

始皇至沙丘崩，祕之，群臣莫知。是時丞相李斯、公子胡亥、中車府令趙高常從。高雅得幸於胡亥，欲立之，又怨蒙毅法治之而不為己也。因有賊心，乃與丞相李斯、公子胡亥詭計，立胡亥為太子。太子已立，遣使者以罪賜公子扶蘇、蒙恬死。扶蘇已死，蒙恬疑而複請之。使者以蒙恬屬吏，更置。胡亥以李斯舍報酬護軍。使者還報，胡亥已聞扶蘇死，即欲釋蒙恬。趙高恐蒙氏複貴而用事，怨之。

太史公曰：吾適北邊，自直道歸，行觀蒙恬所為秦築長城亭障，塹山堙穀，通直道，固輕百姓力矣。夫秦之初滅諸侯，天下之心不決，痍傷者未瘳，而恬為名將，不以此時彊諫，振百姓之急，養老存孤，務修眾庶之和，而阿意興功，此其兄弟遇誅，不亦宜乎！何乃罪地脈哉？

子嬰進諫曰：“臣聞故趙王遷殺其良臣李牧而用顏聚，燕王喜陰用荊軻之謀而倍秦之約，齊王建殺其故世忠臣而用後勝之議。此三君者，皆各以變古者失其國而殃及其身。今蒙氏，秦之大臣謀士也，而主欲一旦棄去之，臣竊覺得不成。臣聞輕慮者不成以治國，獨智者不成以存君。誅殺忠臣而立無節行之人，是內使群臣不信賴而外使鬥士之意離也，臣竊覺得不成。”

毅還至，趙高因為胡亥忠計，欲以滅蒙氏，乃言曰：“臣聞先帝欲舉賢立太子久矣，而毅諫曰‘不成’。若知賢而俞弗立，則是不忠而惑主也。以臣愚意，不若誅之。”胡亥聽而係蒙毅於代。前已囚蒙恬於陽周。喪至鹹陽，已葬，太子立為二世天子，而趙高靠近，日夜毀惡蒙氏，求其罪惡，舉劾之。

蒙恬者，其先齊人也。恬大父蒙驁，自齊事秦昭王，官至上卿。秦莊襄王元年，蒙驁為秦將，伐韓，取成皋、滎陽，作置三川郡。二年，蒙驁攻趙，取三十七城。始皇三年，蒙驁攻韓，取十三城。五年，蒙驁攻魏，取二十城，作置東郡。始皇七年，蒙驁卒。驁子曰武，武子曰恬。恬嘗書獄典文學。始皇二十三年，蒙武為秦裨將軍，與王翦攻楚，大破之，殺項燕。二十四年，蒙武攻楚，虜楚王。蒙恬弟毅。

始皇三十七年冬，行出遊會稽，並海上，北走琅邪。道病，使蒙毅還禱山川，未反。

二世又遣使者之陽周，令蒙恬曰：“君之過量矣，而卿弟毅有大罪，法及內史。”恬曰：“自吾先人，及至子孫，積功信於秦三世矣。今臣將兵三十餘萬，身雖囚繫，其勢足以倍畔，然自知必死而守義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不忘先主也。昔周成王初立，未離繈褓，周公旦負王以朝，卒定天下。及成王有病甚殆，公旦自揃其爪以沈於河，曰：‘王未有識，是旦執事。有罪殃，旦受其不祥。’乃書而藏之記府，可謂信矣。及王能治國，有賊臣言：‘周公旦欲為亂久矣，王若不備，必有大事。’王乃大怒，周公旦走而奔於楚。成王觀於記府，得周公旦沈書，乃流涕曰：‘孰謂周公旦欲為亂乎！’殺言之者而反周公旦。故周書曰‘必參而伍之’。今恬之宗，世無貳心，而事卒如此，是必孽臣逆亂，內陵之道也。夫成王失而複振則卒昌；桀殺關龍逢，紂殺王子比乾而不悔，身故則國亡。臣故曰過可振而諫可覺也。察於參伍，上聖之法也。凡臣之言，非以求免於咎也，將以諫而死，願陛下為萬民思從道也。”使者曰：“臣受詔行法於將軍，不敢以將軍言聞於上也。”蒙恬喟然慨氣曰：“我何罪於天，無過而死乎？”很久，徐曰：“恬罪固當死矣。起臨洮屬之遼東，城塹萬餘裡，此此中不能無絕地脈哉？此乃恬之罪也。”乃吞藥他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