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牌局[第1頁/共4頁]
現在賴在必芳齋的櫃檯裡喝茶,對連生來講是件歡愉的事,午後的疏鬆光陰很長久,亦很暖和。暮秋樹巔的落葉被陽光照得金黃通透,劃著一道道弧線簌簌乾枯,又一陣陣跟著過往電車的尾風飛起,一片嘩然,有種陣容浩然的蕭瑟和斑斕。店裡的壁爐已經開了,前麵作間在炒酥糖,鍋鏟的翻炒聲異化在酥糖的香氣裡傳出來,連照進窗玻璃的陽光都是慵懶的甜香味。暖融融的午後,泡一杯碧螺春,悠然看她在麵前時忙時歇,亦是一種享用――他偶然就在想,許哪一天他也會開爿店,讓她就這模樣在店裡繁忙,一向繁忙下去,像那杯茶,從味道正濃的時候一起熬到茶葉渣,直到再泡不出一點茶葉味。他想著不由淺笑起來,用一種帶有神馳的目光望向她。
從那以後,她在必芳齋又遇見過一次唐先生,他來買點心禮盒的,估計是送人,一向阿波在號召,她這邊又正巧有人要稱點心,也冇和他打上號召。
她是提早離場的,上樓穿了件大衣,又下來籌算出門,孃姨在灶披間清算點心殘羹,見狀不免要扣問,她笑說看牌坐太久,聞多了捲菸味喉嚨不適,倒想出去透透氣,趁便到菸紙店買些潤喉糖吃。實在她也是掐算了時候出來的,客堂裡牌已打得差未幾,她便先走去弄口買糖,吃著糖逗弄菸紙店家的貓,磨辰光……唐先生的人力車公然冇幾時便出來了,他過來買菸,也僅和她打了聲號召即走的。昏惑的光芒裡她謔然笑起,帶了一種挖苦的語氣,“有牌為甚麼不早打呀?”他“唔?”了一聲回過甚,一笑,“那要看和誰打……”他甚麼意義她冇太明白,睨眼朝他身影看去,想想倒是一忽兒喜,一忽兒惱,內心收不住的波瀾……冬夜的弄口北風侵肌,她站了半晌便受不住,亦怕在此遇見桂生,張望了兩眼要緊裹裹緊大衣往回快步走去。
倪先生拿了隻打火機替唐先生點菸,手指一滑,一顆豆大的火苗竄出來――她驀地感受,有些男人如陳年烈酒,上口醇厚,卻隻需一點明火即能焚燬人的統統神態。
而她再次見到唐先生卻也是在倪家的牌局上。那次是倪先生他們洋行有點買賣上的事要請唐先生幫手,桂生作引見的,約了來打牌。那天她另有點犯頭疼,吃了倪太太的藥老早就睡下了,本來不籌算下去看牌的,昏昏沉沉入耳見樓下桂生他們一班人到來,她也實在是懶得轉動,半夢半醒睡了半晌,厥後便聽到有個聲音像是唐先生,隔著客堂的無線電音波,竟如疇宿世穿過來的一隻手,驀地在心上一激,她都不清楚是如何穿衣起來樓梯高低去的,恍忽如夢,孃姨驚奇於蘇蜜斯如何歇息著又起來了,她盈盈笑說大哥來怎好不下來打個號召,歇息很久已好很多,原也無甚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