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眾嬌娃剪綵為花 侯妃子題詩自縊[第1頁/共6頁]
煬帝看了,勃然大怒道:“本來這廝誤事!”沙夫人問:“是誰?”煬帝道:“朕前日叫許庭輔到後宮去采選,如何不選他,此中必然有弊。這詩明顯是怨許庭輔不肯選他,故含憤而死。”便要叫人拿許庭輔。降陽院賈夫人勸道:“許庭輔隻知看麵貌,那邊識得他的才調。侯夫人才調美矣,不知麵貌如何?陛下何不差人去看,若色彩平常,罪還可赦;若才貌俱佳,再拿未遲。”煬帝道:“若不是個絕色才子,那有這般錦心繡口?既是妃子們如此說,待朕親身去看。”遂彆了眾夫人,乘輦還宮,蕭後接住,便同到後宮來看。隻看侯夫人還是個二十來歲的女子,固然死了,卻裝束得劃一,色彩如生,腮紅頰白,就如一朵含露的桃花。煬帝看了,也不怕觸汙了身材,走近前將手撫著他屍肉之上,放聲痛哭道:“朕這般愛纔好色,宮幃中卻失了妃子。妃子這般有纔有色,天涯間卻不能遇朕,非朕負妃子,是妃子生來的命薄;非妃子不遇朕,是朕生來的緣慳。妃子九原之下,慎勿怨朕。”說罷又哭,哭了又說,絮乾脆叨,就像孔夫子哭麒麟的普通,倒非常淒慘。恰是:
帝女天孫遊戲,細把錦雲裁碎。一夜巧鋪春,群向枝頭裝點。奇瑞奇瑞,寫出皇家繁華。
現在再說後宮有一個侯妃子,生得天姿國色,百媚千嬌,公然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又且賦性聰明,能詩善賦。自選入宮來,恃著有纔有色,又值煬帝好色憐才,覺得阿嬌金屋,飛燕昭陽,可計日而待。誰知纔不敵命,色不逢時,進宮數年,從未見君王一麵,整天隻是焚香獨坐。傍晚長夜,捱了多少苦雨淒風,春晝秋宵,受了多少魂驚目斷。便是鐵石人,也打熬不過,白天猶可強度,到了燈昏夢醒的時候,端的一淚千行。開初猶珍惜容顏,強忍去調脂抹粉,以望一時遇合。怎禁得日月如流,日複一日,儘管虛度疇昔,不覺悄悄的香消玉減。雖有幾個同業姊妹,常來安慰,怎奈愁人說與愁人,未免轉添一番慘痛。
君恩實冷淡,妾意徒徬徨。家豈無骨肉,偏親老北堂。
一日聞得煬帝,又差許庭輔到後宮采選宮女。有個宮人勸侯夫人拿幾件珠玉送他,叫他奏知萬歲。侯夫人道:“妾聞漢室昭君,寧甘點痣,不肯以令媛去買囑畫師,雖一時被遣,遠嫁單於,厥後琵琶青塚,倒落個芳名不朽,誰不憐他惜他?畢竟不失為千古美人。妾即使不及昭君,若要去賄賂小人以寵幸,實在羞為。自恨生來命薄,縱使見君,也是徒然。倒不如猛拚一死,做個千載悲傷之鬼,也強似捱這宮中孤單!”後又聞得許庭輔選了百餘名,送進西苑。侯夫人遂大哭一場說道:“妾此生終不得見君矣,若要君王一顧,或者倒在身後。”說罷又哭,這日連茶飯也不吃,竟走到鏡台前,裝束得齊劃一整,將便宜的幾幅烏絲箋,把常日寄興感唸詩句,寫在上麵。又將一個錦囊來盛了,係在左臂上。其他詩稿,儘投火中燒燬了。又孤孤零零的四下裡走了一回,又嗚哭泣咽的倚著雕欄,哭了半晌。到晚來靜悄悄掩上房門,捱到二更以後,熬不過悲傷痛苦,遂將一幅白綾,吊頸自縊而死。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