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03 舊時風月 (6)[第1頁/共5頁]

不管如何，一天又將開端，真好笑。

換了一件銀紅灑墨點旗袍，懶懶下樓去。侍從室的張德筠正等在那邊，見到她畢恭畢敬行了個禮：“夫人，早。”她漫應了一聲，俄然看到茶幾上隨便撂著一隻銀質打火機，心突地一跳，不由得問：“返來過？”

他在那裡？他到底在那裡？

她嘴角一沉：“這算如何回事，一個月裡在良關的時候比在烏池的時候還要長。”

她展轉傳聞慕容先生猶活著時，侍從室暗裡有句話：“天不怕，地不怕，一怕臘月二十八，二怕囡囡不說話。”侍從官們為甚麼怕過臘月二十八，她無從曉得，但慕容灃寵嬖這孫女是人儘皆知，如果她偶爾大發嬌嗔負氣不肯理睬人，那就是令全部雙橋官邸上高低下頭疼的一等大事。大家皆知她是慕容家的小公主，慕容先生與夫人的心頭肉，自從慕容先生離世，慕容夫人孤單之餘，更加悉心調教這孩子。隻是慕容夫人難奉迎，這孩子更難奉迎，初初見麵，她眼中便隻要敵意：“就是你嫁給我父親？”

她一時下不來台，麵紅耳赤，趕緊站了起來。親朋間自此傳聞，說慕容夫人對她毫不假辭色，可見不得寵。她儘了儘力去奉迎這位婆婆，但是她待她客氣而冷酷，不過在外人麵前，還保持一個根基的規矩罷了。

他“哦”了一聲，悄悄地立在那邊，目光平清楚有著莫名的迷戀纏綿，近乎癡怔地凝睇著半隱在黑暗中的她。他就在那邊站了好久，他不動，她也不動，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彆看傷了眼睛。”

她的聲音也不覺低柔：“《承平廣記》。”

為誰風露立中宵？

提起來，親朋都交口獎飾：“三公子夫人啊，美人啊，真正的美人。”

垂垂地，她也懶了，日長無聊，尋牌搭子打麻將，固然老是輸，但打上徹夜，到晨光微明時大家筋疲力儘，大師推牌散去，她眼皮直打鬥，回房便能夠睡著，多好。

她有幾分惶恐：“還望母親指導。”

她滿身冰冷，站在那邊。是的，她說對了，任素素固然死了，她的靈魂在這裡，無時無刻地不在這裡，冷冷地看著她，看著她各式掙紮。哪怕她與他最密切的時候，任素素也在這裡，冷冷地橫亙在她與他之間。她一次又一次在惡夢中醒來，滿頭盜汗，心跳火急，四肢冰冷，滿室蕭冷的月光，照見偌大的床上本身孤弱的身影。他在那裡？他在那裡？

她見慣了他穿戎裝，現在穿戴洋裝，悄悄地睡在柔嫩的大床裡，溫馨得像個小孩子。雷少功向她微一鞠躬，退了出去。屋子裡隻餘了她和他，聽著他的呼吸，她俄然感覺安穩，萬人欽慕的繁華繁華都成了身外，惟她，如此逼真地具有他。

有滾燙的熱淚，那樣猝不及防地潸然落下，跌落在他頸間。他滿身都在顫栗，連他的嘴唇，都在顫栗。她做夢也未曾想過，他竟然會顫栗。“你不要哭……”他就像碰上了滾燙的紅鐵，立即放開了手，一向今後退，鎮靜退去，“我離你遠遠的，素素，我包管，我從今今後離你遠遠的，隻要你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