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石猛(上)[第1頁/共3頁]
一起走來已過三州五城,從未見此景。
馬隊漸近,內廂暖烘烘的,百雀驚魂不決,長亭隻叮嚀她好好歇著,換做百樂近身奉侍,陳嫗手捧雕花銅鏡跪坐於長亭身前,長亭已然梳了發,換了衣,神情蔫蔫地癱在軟枕上,仰著臉由百樂敷蜜粉、描黛眉、抹香膏,香膏被小爐一暖,暈出甜膩的桂花味來,甜膩濃厚得就像昨夜悶鼻的血腥味。
陳嫗朝百樂使了眼色,百樂從速佝身退下,老嫗親手接過香膏粉盒,語氣暖和勸道,“桂花香好,現在是春季,恰好桂子飄香,應景得很。剛好冀州刺史夫人庾氏愛好金桂,我們現在是到彆人家裡做客,女人忘了禮節輕重了?”
符氏笑得也很婉和,非常客氣。
石猛頓時話頭一塞,反倒衝庾氏咧嘴一笑,滿臉雜絨絨的髯毛裡暴露一口白牙。
長亭心頭髮嘔,復甦了幾分,鼻尖又輕嗅了嗅,蹙著眉道,“不樂意熏桂花香,換成白蜜香。”
老妻說話涓滴不包涵麵,石猛惡狠狠地又罵了聲娘,卻遭庾氏一橫,“收起你那套習性來!士家最重禮數品德,陸綽其人看似暖和沉穩,骨子裡卻仍舊秉承世家子那一套,細心當場落你臉麵,叫你下不來台!”
說話之人,為石猛身後三步著絳紫朝服,梳高髻敷珍珠粉麵的婦人,此為石猛嫡妻庾氏,抬眼遠眺,已然笑得很溫婉,嘴上卻仍在輕聲道,“阿拓與阿閔,夙來反麵,反將阿拓派到阿閔身邊,又何嘗算是知人善任?一邊是親兒子,一邊是親外甥,我想勸也冇法,隻都雅著你命令...你也五十步彆笑一百步,父子兩個都有錯處。”
陸長英隨即屈指叩窗,百樂半跪於內廂口撩開車簾,小丫環傳完話便躬身退下,陳嫗來不及收起驚奇的神采,隻好先將跪坐在長亭身前,將大氅帷帽一一繫好,再輕聲丁寧,“石猛夫人出身邕州庾氏,是士家女,現在領郡君頭銜,現在隨石猛占有冀州已有二十餘年。”
石閔見陸綽神采,不由洋洋對勁,烏金馬鞭遙指日出東昇之處,笑道,“弈城每隔三日,定於東闤闠開早市。貨色由南北暢通,互通有無,有南城的刺繡,也有北方胡羯的外相香料。若陸私有興趣,待梳洗用膳以後,閔願陪陸公來看上一看。”
長亭靜了一靜,陸家的香膏都釀得很好,桂花香成膏狀,黏稠而透辟地盛在白玉小壺裡,清甜膩人,顯得很嬌俏。
男人已上馬走到前線,背麵跟著的都是女眷,長亭看了陸長英一眼,衝他從速擺擺手,“哥哥彆掛記我,我冇事。”陸長英看了陳嫗一眼,便一撩袍快步朝前走。
符氏半側身形,自矜含笑著朝長亭招手,再轉過甚去處身側那名錦衣婦人說道,“...陸公長女,喚作長亭。”
前頭的女眷都在原處待她,長亭踩著木屐向前走,垂眸斂容站於符氏身後落定,將落定,庾氏便笑起來恭維,“符夫人福分真好,一雙令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