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風沙[第1頁/共3頁]
亂世有甚麼好瞧的?
陸家的馬車做得寬,長近一丈,分表裡廂,內廂安插精美,茶案小幾俱備,可容三兩人,長亭性嬌,凡是都軟在枕墊之上,進內貼身奉侍之人,或是陳嫗,或是幾個得用的丫環。
時價仲秋,晨光漸盛,待城門大開大合後終歸於安靜,至此蒼茫大地才由東至西、由近及遠地敞亮起來。
更何況,女人本就受了委曲…
長亭默了默,仰起臉來深吸一口氣兒,檀木香安神靜氣,待過了半晌,反倒笑了笑。
照當今平成陸氏家主,齊國公陸綽的話來講,“不過是一個草包覬覦另一個草包的家財,伸脫手來冇偷成,哪曉得卻讓彆的十幾個草包都曉得了,這些家財原是冇人看顧的可拾之遺。”
甚麼閒話?
陸綽與嫡宗子陸長英說這話時,陸長亭偷摸藏在幔帳背麵聽著了,當初樂不成支,現在想一想,方覺父親力主陸家由建康遷徙回平成老宅實在妥當——士族是士族,皇家是皇家,平成陸氏起於東漢,興於前梁,乃後陳皇族,符家是興是衰,又與陸氏何乾?
好歹悶了口氣,轉頭問百雀,“出來幾日了?”
馬車顛簸,陸長亭神采有些蔫蔫地,靠在軟枕上,微翹小指將幔帳翻開一條小縫兒,不敢太湊上瞧,隻好眯了眼想看得遠一些,可看再遠,冇有火食畢竟是冇有火食,隻要荒蕭瑟涼的滿地沙礫。
馬車一顛,木案上擺置的赤金瑞獸香爐蓋兒跟著“咣噹”一抖,裡頭的深青檀香末幾乎撒了出來,陸長亭從速輕顰娥眉撚起裙裾作勢避開,到底是雖心能諒爾,身卻難拚集!
自家女人嬌是嬌,卻勝在脾氣豁達,從阜盛繁華的京都建康,跋山渡水跟出亡似的回老宅,趕路又趕得急,憋悶了五日,現在倒也肯說話了。
一起從京都建康過來,過兩城三鎮,已無精兵鎮守,殘兵老將之下雖尚無衣衫襤褸的百姓,可大晉清楚已顯頹靡不成挽之勢。
馬隊極長,輕騎先行開路,近百架載貨馬車緊隨厥後,所載之物皆由青油布覆於其上,又拿牛筋繩紮過三圈力求捂得密不通風,厥後三丈以外,有近十餘輛朱漆榆木馬車魚貫雁行,馬車載人,以青木為轅,促榆木為轍,車身平板之上刻有篆刻陰文的“陸”字,又隔三丈,有青布麻衣的數百餘壯漢殿後。
步隊浩大,從城門當中魚貫而出,寂靜嚴厲地沿著豫州的古城牆根向北行進。
比及了平成,都快寒冬了!
百雀本性和軟,一麵跪坐於小幾以後燃爐烹茶,一麵持續婉笑安撫道,“女人莫慌,陳嫗不是一早同您算過嗎?從建康到平成,掐頭去尾得在路上擔擱三個來月呢。”
長亭說著便哧哧笑起來,“前年和父親去平成祭祖,哥哥佇在樹下頭,恰好落了他一頭的雪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