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蓋棺定論[第1頁/共4頁]
此中一張軟席上無人,另一張軟席的案幾以後,則橫臥了一其中年方巾文士,雖說邊幅淺顯,傲視之間卻自有嚴肅氣度。倘劉屠狗見了,定會認出此人恰是當日在京師北郊有過一麵之緣,由很多妙手保護環抱、駕牛車指導江山的那人。
鄭殊道看罷昂首,皺眉道:“重立流派報仇雪恥也就罷了,還要收回師門遺物,那些東西大多散落於各大門閥手中,這是要以一人敵天下啊,何其不智。在殊道看來,他可一定到得了京師。”
世代居住在天子腳下的白叟們都曉得,二百年前這斜街上最為顯赫的一座王府門前,曾立有一塊刻著“文官下轎武將上馬”字樣的高大石碑,乃先皇手書欽賜,厥後那家王爺犯了事被抄家滅族,才又下旨剝奪了去,而後再無人能享此殊榮,即便天子要給,做臣子的也會堅辭不受。
年青人停下腳步,昂首看了一眼門上牌匾,不知怎的,他嘴角翹起的弧度俄然變得有些陰冷,透出幾分純潔與暗淡交叉的詭異氣味。
最為京師百姓津津樂道的是,傳聞那座王府在空了十年後才被賜賚一名朝堂新貴,待這位喜憂參半的新貴到府一看,才發明整座府邸已被補葺一新,唯獨當年石碑基座處留下的大坑仍在。這位炙手可熱的新貴揣摩上意,當即說正要日日見此、引覺得戒,以後曆代仆人因循舊例,不但不敢私行填上,還年年著專人修整,碑坑便一向留了下來。
鄭殊道先是起家施禮稱謝,複又坐下,曉得現在是談及閒事,肅容答道:“此人先前色中餓鬼和敗家子的做派倒也不滿是裝出來的,算是個脾氣中人,但毫不是無謀打動之輩,今次因為誤信朋友吃了大虧,終究展露獠牙,能服眾、知衡量、有定奪,南下北上俱都殺得人頭滾滾,稱得上雄毅果斷,若得天時,公西氏稱霸西戎的夙願說不定就要在他的手中實現。”
門房和侍衛笑得謙恭,明顯是熟諳這個年青人,從速讓開了門路。
年青人點點頭,自側門邁步而入,極其熟門熟路地穿廊過屋,終究止步於一處掩映在稠密綠蔭下的廳堂前。
**********
城內素有東富西貴之說,凡是權貴宅邸多數紮堆於天子禁城西南一帶的簪纓、疊笏二坊,此中尤以一條將二坊分開開來的一品斜街為最。
敖莽聞言哈哈大笑:“獨你一言一行皆是劍走偏鋒,卻常常深得我心!然莽何德何能,焉能與武成王相提並論?位極人臣者的蓋棺定論,實在不在於生前如何顯赫,而是要看身後還能被多少人惦記。忠臣萬人唾罵,甚麼時候挫骨揚灰死無葬身之地了纔是真的死得其所,奸佞萬古流芳,入廟受享香火成神才稱得上欺世盜名。”
廳堂周遭皆是日久年深、傘蓋遮天的古樹,堂前亦有匾額,卻無字,兩側柱上有楹聯一副,寫的是“民氣似鐵,千人恨萬人懼方稱我意;天意如爐,蒸不爛煮不透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