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喪禮[第2頁/共4頁]

印象中父親始終是嚴肅厲穆的麵孔，又是俶儻風騷的書畫才子，舉手投足氤氳一身文人的風骨與高傲。是錚錚鐵樹鵠立在風雪漫天的山顛，雖高遠冷肅，但堅固不拔。她平生彷彿從未想過有日終將親眼目睹這一棵彼蒼大樹轟然倒下的刹時，另有他骨子裡彷彿永不能消弭的剛毅被運氣培植成秋後的落葉腐臭的落花。

“去哪兒？”景辭問。

二老爺抬手攔一攔景瑜，感喟道：“你怨我也是該當…………”

她在台階下悄悄望著景瑜難掩驚奇的神情，寂靜的落霞、低垂的樹梢，潮濕暖和的南風捧起耳邊細碎柔嫩的髮絲，她彷彿入錯了門，行錯了路，是一朵晶瑩雪花落在破土回暖的春日裡，過於肥胖的身材撐不起搖擺的六幅裙，慘白得幾近透明的皮膚彷彿一碰就碎，過於純潔過於纖薄，必不能久存於人間。

兩姊妹謹慎敬慎地走到長廊絕頂，轉出來是一間開闊天井，坐滿了口中咪咪哞哞叨唸不竭的和尚羽士，一左一右一東一西涇渭清楚。前來記唸的來賓還未全然拜彆，有的在等，有的殷勤，各有目標，隻是冇人真正為棺槨當中俊朗少年真逼真切掉一滴眼淚。

又是夕陽晚照萬物沉寂之時，天空一半是淡淡上玄月，一半是濃烈血殘陽，彷彿恰是她對父親的感情，愛恨交叉，絕望中又老是存著一絲寒微的渴求，約莫隻要父親肯說一句“對不住，你返來吧”她便情願忘懷了前塵舊事伴在他身邊，仍舊安循分分做一個撒嬌賣乖的小女兒。

他們說她該死，她便不能活。

景辭頓了頓，待時候沖淡了心中酸澀，纔開口道：“我本日來，隻想去送青岩最後一程，求父親成全！”她起家向二老爺下跪叩首，額頭砸向地板收回沉悶一聲響，如同一記重錘沉沉砸在貳心間，震碎了五臟壓出了鮮血，悶在內心的痛，冇法說與人知，因而透進四肢百骸裡，每一處都是錐心砭骨的疼。

景瑜的手緊緊握著她的，伴跟著情感起伏更加加大了力道，攥得景辭生疼，這疼痛真逼真切是物化的感情，讓人從心底裡結壯打動。

她再一次反覆，“求父親成全！”

山長水遠運返來，屍身已經不能看了，隻曉得上頭下尾，囫圇是小我模樣。景辭不知本身要如何熬得疇昔，生與死的邊沿盤桓，十八層天國都走過一遭，痛得撕心裂肺，比捱餓受凍人之將死更加難耐。眼淚流儘聲音哭啞，她此生相依為命的人客死他鄉，對她的打擊猶同死去。再冇有期盼，再冇有但願，一絲絲迷戀也不留，人間滄桑，誰知你刻毒至斯，不給一個機遇喘氣。